我们的1980年代，我们的爱——写在电影《1980年代的爱情》热映之际。
1980s
是我们
无法回去的春季
阳光明媚
我们的身体
交换
雨露一般的汗水
情感与思想
不知疲倦地撞击
·
我骑永久自行车
你跳在后座上
搂着我的腰
没人注意的时候
你的手
也很大胆……
·
后来
我们在草地上做爱
没怕毒蛇和虫咬
只害怕怀孕
——思想已经解放
但
文化和伦理
没有合拍
·
那时，想得到
一粒避孕药
一个安全套
一张做人流的介绍信
……
这些，都是不容易的事情
但我们
小心翼翼地快乐着
·
记得，我们的数学老师
批作业时
不仅改错别字，连
标点符号都会改
老师能喊出每一个学生姓名
甚至连家长的名字
也能随口叫出
·
社会上的青年
都爱读书
哪怕是流氓
也读《基督山伯爵》
和《少年维特之烦恼》
读《悲惨世界》
和《巴黎圣母院》时
有时会落泪……
当然，也读国产小说
《红楼梦》，《半夜鸡叫》
和《大学时代》
·
我们趴在郊外的田埂上
有一种录音机
叫三洋大砖头
里面是小邓的甜美嗓子
靡靡之音
比坚持四项基本原则
更有力量
·
我们最爱的小说
是《少女之心》
这本手抄读物
内容比文笔精彩
讲述的
就是体育学院
男女之间
床上或野合
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
蛤蟆镜和花格子衬衫
是帅哥的标记
喇叭裤有时候会被剪掉一角
最好奇女孩子的连衣裙里
到底要不要穿内裤
还真有人用木棍
绑个小镜子
试图
看个究竟
·
电子表很快流行
双狮牌东方表
后来居上
总以为太阳岛
是哈尔滨最美的地方
到后来才知道
这里是黑社会曹四的地盘
杂草丛生，几幢孤房
——都是流行歌曲造成的误解
·
回城知青
在被艰难地安置
嫁给农村的那几位
脸上的风霜
和手上的老茧
与昔日的同窗已经渐渐陌生
城里多情的男同学
偶然的一次“探亲”
立即忆苦思甜
不得不想起
插队时
北风那个吹的夜晚
酒醉后
与村妇女主任的一次交欢
·
杨乐，张广厚
施光南，王铭和凯传
中科院和希望的田野
乡镇企业家穿上了西装
学问和勤劳并存
科学的春天
一缕淡淡的朝霞
·
1983年，突然
村里的小黄被逮捕了
大院里的小刘被送到新疆
歌手迟志强进了铁窗
朱德的孙子被枪毙
那位男同学
被判劳改五年
因为他的书包里
有粉色的胸罩
·
于是
小平同志
和
十一届三中全会
变成
最牛逼的两个概念
·
中国科大
是最好的大学
还办了一个少年班
方毅副总理经常来视察
班上有个奇才
名叫李剑芒
现在当上了
一个协会的副会长
·
台湾的张明敏
高唱
我的心是中国心
出国后才知道
原来
我的胃才是中国胃
·
我们
谈弗洛伊德
谈尼采
谈存在主义
我们心惊胆颤
悄悄快乐，因为
觉得
未来会更好
·
一张舞票五分钱
我们在四喇叭的录音机前
跳三步、四步和探戈
男女舞伴
用眼神交流
只要不是搞政工的
都不会
被女人冷落
带她回家睡两下
也不是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北京的朋友
约我们
冬天到后海
拍婆子
然后
去莫斯科餐厅
可惜当时
没有
高大上
这个词汇
·
那时，没有城管
没有国安
因为人与人之间
在恢复信任和友爱
经常在路边的小摊上
买一串葡萄
还有西瓜，糖葫芦和棉花糖
至于
国外敌对势力
这样的说法
都是后来的事情
·
公安，也就是
今天的警察
先是穿白衣服
后又改为蓝制服
最后改为
和陆军装的颜色很像
·
至于足球
也曾战胜过科威特
那天晚上
我还清楚的记得
我和她正在
我们那所大学校园旁
望江公园的竹林里热吻
突然整个校园疯狂了
庆祝中国足球获胜
烧煤油瓶，烧自行车轮胎
还烧掉一个变压器
我们的热吻
当然被立即中断
·
全国都在讨论
《将军，你不能这样》
于是
军队的一切
都在悄然变化
那篇
《坚硬的稀粥》
是千家万户的话题
·
哥德巴赫的猜想
像一剂春药
男女老少都沸腾了
为中华的智慧而欢呼
其实
并不知道
陈省身
在悄悄哭泣
·
朱晓琳还是个上海小女孩
《妈妈的吻》，就
吻遍全国
纺织女工毛阿敏
更是流行歌曲的标志
当然，沈小岑，成方圆
还有郑绪岚和罗天婵……
·
很多女人
有了二度小阳春
郭兰英、马玉涛，还有
湖南的李谷一
金铁霖交了巨大的桃花运
连宋祖英和彭老师
都找他
训练歌唱的技巧
·
最荒唐的科学家
是钱学森
1960年证明过
亩产10万斤后
1980年代，又诉说
人体特异功能的合理性
后来被证明
都是骗子
·
铁榔头是个叫郎平的女人
我站在她面前
就像
夏利停在解放卡车旁一样
她的魁梧
使我觉得自己
像没有净根的小太监
无法想象
自己身上的雄性痕迹
女排赢了，她们都去了名牌大学
·
红楼梦在拍摄
都羡慕欧阳奋强
他身边的美女真多啊
陈晓旭是我们心中的偶像
可惜
她出家后就离开人世
邓婕是个有味道的大姐
张国立
在邓建国的狂想中
变成了多个皇帝
邓婕当然成了皇后
断了我们的念想
·
南极科考船起航了
船上的人员
都穿桔红色外套
那墨镜戴得酷毙了
还听说
随船的几位女性
有条不紊地
过着冰冷的性生活
当然
这只是传说而已
·
有个叫彭加木的科学家
要到西域走走
走着走着就没了
全国都在找他
传说很多——
前苏联抓走了他
狼吃了他
迷路，被沙埋了……
留下一张纸条：我去找水
·
与美日的关系
一直都非常友好
考托福GRE是时髦的事情
谁家有一位到了美国
家里就脱了贫
上海人去日本的很多
不管是读书还是在打工
都叫研修生
·
大西洋底来的人
遇上排球女将
当然
安娜·卡列尼娜
这个荡妇
也非常艳丽
一休哥火了
是因为
他的善良和朴实
·
那时
称苏联为苏修
关系是绝对的对抗
哪能料想，今天
与俄罗斯混得不分你我
当然，这都是
1980年代结束以后
奇葩的事情
·
诗歌是永恒的主题
北京、成都，还有合肥
梁小斌、舒婷
还有自残的顾城
土家野夫
一听这威猛的名字
女人就产生
无尽的文学里的性幻想
静轩建在
大小江河之畔
去北岛旅游
需要卑鄙的通行证
海子惨死
立了块
刻有高尚的墓志铭
墓碑
·
见了舒婷以后
才知道
橡树主要是做地板的
见了梁小斌以后
才知道
他的钥匙没有找到
当然
再也无法见到海子
面朝大海
不大成问题
春暖花开
现在已经不再可能
·
刘晓庆
再一次发飙
把姜文带入性爱的乐园
芙蓉镇里的破鞋
把小姜
变成了导演
·
看《庐山恋》
羡慕风光和爱情
看《高山下的花环》
感动战争的煽情
看《少林寺》
关注清净的纯青——
幸亏当时没有释永信
……
最恶毒的电影
就是预测到今天股市
惨不忍睹的那部
被大家渐渐遗忘的
——《熊迹》
·
陈冲出国了
嫁给了一个白人
我们这些原始屌丝
留下
羡慕的眼泪
·
大家都在想象
龚雪们的私生活
可是
达式常和潘虹
已人到中年
·
村里最美的
寡妇
被民兵营长霸占
有些小心眼的混混
说她是烂货
她说：
逼是自己的
想给谁操就让谁操
……
现在的年轻人
不知道
1980年代的快乐
他们
颇有微词
但
这些
都是我们
真实的感受
·
邓丽君的歌声
迷倒所有血性男子
有个
王静雯的女人
给邓丽君提鞋都不够格
不过，现在
她居然名叫天后王菲
·
编辑部的故事
光头葛优出了名
葛玲好像是吕丽萍吧
王志文过把瘾出了大名
许多万元户
都想睡睡江珊
·
李谷一唱了
一首《红杜鹃》的歌曲
拿了三百元报酬
成了全国人民的羡慕
陈道明
因为进了围城
就火得一塌糊涂
不过
他的夫人杜宪
是个厚道人
·
安徽许海峰
喜欢用弹弓打麻雀
居然
奥运上打中靶子
中国第一块奥运会金牌
似乎比十吨黄金
还贵重
·
住旅馆需要工作证
男女同居
要结婚证书
上海有个工纠队
专门到草窝里寻找
没穿裤子的男女
——是要被罚款的
·
在家里看黄色录像
会被拉闸
录像带
卡在机子里
成了被拘留的证据
·
跳交谊舞
成了最性感的社交
最期待
跳着跳着就关灯
贴面舞
搞得步伐很乱
也出现过
老公到舞场
暴打老婆和舞伴
·
1980年代
我们还不知道
张爱玲
到底是作家还是妓女
更不知道——
“阴道是通向女人心灵之路”
·
我们震惊的女人
是张志新
觉得这么美的姑娘
文革时
被割掉舌头
然后被执行死刑
实在无法容忍
也觉得美女逝去
实在可惜
平反的过程异常曲折
这份怜惜
不排除意淫
但真不知道
林昭是谁
·
男孩和女孩的恋爱
从看电影到拉拉对方的手
最后是悄悄接吻
摸摸对方的胸
第一次做爱
以为进去了就会舒服
哪知道——
女方说疼痛，男方没感觉
后来才知道
做爱的关键是
做……
·
1980年代的爱情
好比是玫瑰的花蕾
如果用手去拨开
就无法
成为花朵
·
有一首歌曲
《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谷建芬大姐
真有才
她的旋律
让我们热血沸腾
·
蒋大为梳着三七开
高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比胡松华的
《草原之夜》
还是洋气一些
《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但，关牧村的胸
不知道
是否塞了棉絮
·
1980年代
文艺空前繁荣
大学生演全场话剧
如一碟小菜
像《蒋公的面子》
这样的戏
基本不好意思演
话剧毕竟
有它的水准
——《麻婆豆腐有点烫》
才是真正的好话剧
可惜
我那时候
不懂得炒作
·
1980年代
思想空前解放
写一篇文章批评
共产党
不仅能上人民日报
还加编者按
·
我们有我们的老大
他姓胡，叫耀邦
他一边洗脚
一边看新闻联播
这是电视上出现的画面
·
1980年代
绝对不准作假
李小琳凭真本事
考上了电视大学的专科
我们猜想
李小琳的第一个男人
肯定是个屌丝
要么，是个很有心计的流氓
那时候的门当户对
就这么简单
·
1980年代
我的爱情简单也浪漫
她给我一把枣子
我给他一个笔记本
扉页上面写道：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
有一个
油嘴滑舌的老男人
名叫曲啸
天天用重复的语言到处演讲
珍惜青春是他的主题
谁能知道
1980年代以后
国家都逝去了青春
·
那时候的事业叫
《甜蜜的事业》
其实
就是旷野上
一对男女慢慢追赶
还有白桦
短命的《苦恋》
被郭美美的公公
一枪打死
·
苦难的中越之战
死了不少军人——
送回的是一盒骨灰
一个烈士证明
还有——
290元钱
烈士家属悄悄哭泣
却强装欢颜说
孩子光荣，感谢政府
那场战争
残废的更多
有一个
叫徐良的残疾军人
经常被轮椅
推到全国各地
《血染的风采》催人泪下
后来
才知道
所有的牺牲
是转移视线和红色高棉
·
偷看
女孩洗澡
是萌动的奢望
垫上二十几块砖头
只看到白雾茫茫
保卫处的人
往往及时赶到
除了训斥
有时还要被关几天
·
郭凯敏的眼神
勾了女人的魂魄
多少小伙子
毛衣改成了高领
张瑜的大眼似乎是一种标准
烫了头发
便变成了女神
·
牧马人很浪漫
牛犇在旷野里撒了泡尿
我们甚至准备退学
去草原放牧
可朱时茂和陈佩斯
又吃起面条来
于是全国面条畅销
我们也学会了
用肉丝面下啤酒喝
·
经常回忆
《春苗》，《红雨》
还有《闪闪的红星》
这些1970年代的电影
李秀明那个美啊
祝新运眼中对胡汉三的怒火
经常让我们回忆
·
一部《黑三角》
震撼中华大地
里面的美女叫刘佳
我现在
管她叫嫂子
·
有个男人丑的出奇
徐迟为他写了报告文学
江湖上传说他不会吃苹果
实际上
他在病房里
几乎强暴了护士由昆
这种非礼立即合法
她嫁给了
著名数学家陈景润
·
《新观察》比《财新》还要牛
戈扬和胡舒立都是女人
上海的《世界经济导报》
一不小心
为小赤佬晋京
铺垫了路程
·
薛飞与杜宪
最后一次播音
为1980年代
设立了永恒的定格
一个民族的发育
被迅速冷冻
……
1980s
那是一个
快乐多于悲伤的时代
起码每个百姓
都有期盼的眼神
……
野夫的电影
《1980年代的爱情》
讲述
这个苦难的国家
回光即逝般
短暂青春的一瞬
——2015.9.11-12
（诗歌作者：聂造之，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