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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早点回来！

——哦

出门多穿点，也不知道看看天气预报。

——哦

伞，带伞了吗？

——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孩子在我们面前逐渐变成了语言极简主义者，能用一个单音和我们交流，绝不用两个音符。

在他们心中，我们变成了不可理喻的、没法交流的、落伍的老顽固。

可是。

可是当初，我们也自认为是极目四野，怀揣着梦想，想要怎样的挥洒青春，想要如何的激昂方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必须中午睡个午觉，走哪都带着一个保温杯，和朋友见面开始聊保健、聊孩子，而所谓的朋友也就是那几个，也不再想去结交新朋友。

整个世界在我们面前展开，理论上讲，我们现在有能力去往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地方，但远方这个词，终究还只是成为了一个虚幻、抽象的词。年轻的时候，挡住我们出行的是现实，是经济，是时间。而现在，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的，只是我们已经没有了奔赴远方的动力。

哪里的饭最好吃？家里的。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我们渐渐活成了当初父母的样子，我们在孩子脸上看见了曾经自己的表情。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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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古希腊的雕塑，看着一个个近乎完美的身体，只让人赏心悦目。那一具具大理石的身体中，似乎能感受到奔腾的血液与无尽的力量，我们也曾年轻过，我们也曾被体内荷尔蒙催逼着想要往前冲，至于要冲向哪里，不知道。只是被一种力量催逼着，想要走出去，想要做点什么。换成文字，就变成了“诗和远方”。

就好像春天到来，无论怎样的树，都被一种来自大地的生发之力，从枝头挤出了新绿，这番的卓然展现，不受树的控制，到时候就自然喷涌。

在传统文化中有一个词特别有意思——时令。

就是时间一到，时节一到，就好像万物都得到同一个指令，同一命令，一起不约而同的破土而出，一起展露新的生命，一起出来看看世界，也向世界展示着自己。

看起来，这些年轻的生命好像经过自己的选择在那里跃跃欲试，似乎有着自己的主动权，但其实都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催逼的走出去，走出乡村、走出县城、走出都市、走出国门，总之是不愿意在原地待着，相信美好永远属于远方。

年轻——就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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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的我们，和老友聚在一起聊的更多的就是一种淡然，一种好像阅经千帆的世故，虽然并没有环游世界，虽然并没有和这个世界上的各色人等都有交往，但骨子里有一种一切了然于胸的感觉。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我已经似乎都知道了，对世界不再渴望，不再热诚。有，很好；没有，也蛮好。每天寻求的不再是什么新鲜，因为骨子里认为再怎样的新鲜，也不过是翻唱的老歌罢了。

一切莫非如此。

这样的心境，固然有一份人生的阅历沧桑，固然有一份世事洞明的反省，但其后，却同样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所控制，一种往回收缩的力量所局限。诚如秋天，大地的力量开始往内收，不再有太多的养分向外蓬勃，导致枝头上的树叶由绿变黄，由润变脆。

看起来是别有一番风情，别有一番的景致，别有一种淡然，别有一种涵容，但其内是整体生命能量的收缩。我们以为是自己有着怎样的睿智，怎样的成熟，怎样一种生命格局的提升，其实也概莫逃不出那无形力量的掌控。

我们的身体正在衰老，我们的精神正在低落，我们的欲望正在减退，我们的认知正在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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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生发，自然呈现那股子旺盛；

秋天的涵藏，自然呈现那股子淡然。

每一个季节自然就有属于每一个季节的特征，每一个季节的美。

秋天不必指责春天的骚动与不安；

春天也不必不屑秋天的静怡与保守。

毕竟，

没有哪一个秋天不曾经过春天；

没有哪一个春天不会迈向秋天。

当我们看不上父辈时，我们忽略了，其实我们也会有老的那一天，我们也不会比父辈做得好更多；

当我们看不上孩子时，我们忽略了，其实我们当初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冲动、一样的无所顾忌，满不在乎。

秋天试图让春天就灿若金黄；

春天企图让秋天依旧绿意盎然；

这根本不是什么道理的劝解可以达成，这根本就是违背生命准则的不道德。

倒不如，让我们彼此放过彼此，让我们彼此欣赏彼此。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我们活成现在这样，并不是我们可以承担所有的责任，我们都是被另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卷裹着，我们都是生命的囚徒。诚如我们生下来就存在于一个家庭之中，存在于一个国家之中，存在于一个时代之中，存在于一个星球之中，我们以为自己有无尽的选择，但其实，我们能选择的也是极为有限，我们都只是一个囚徒，一个存在的囚徒，一个宇宙的囚徒。

我们被地域、财富、性格、习惯、能力、身体等各种因素所局限，我们被自己头脑中构建的各种趋利避害的算法所局限，我们能选择的其实就是那么几种，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种。

再多的选择，看起来有种种差异，但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来省视，没有本质的区别。与其终生把注意力投注在春与秋的比较，专注于夏与冬的衡量，莫若想一想，到底应该怎样才能真的走出这份束缚，走出这个被局限的生命。

要么老去，要么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