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选我当你的爱人。
第一次想和他分手,是认识3个月后。
我们约好一起去吃西餐,他却走错了地方。我站在天桥这边等他,他在天桥那边等我。直到我等得急头怪脑,才知道他记错了方向。
那一刻,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这座城市土生土长的人。我一个外来户,都能准确定位这座城市的每座标志性建筑,他的呆头呆脑,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碰了面,他却要为一只狗怠慢我:天桥旁,有只戴着项圈、拴着狗绳的白色狗狗,被主人弄丢,正在车流中惊恐地看着车来车往。
他穿过车流,把狗狗抱到路边,对我说:“我们在这等一会儿,主人不找来,我们就把它送到派出所。”
10多分钟后,有个胖女人急匆匆找来,狗狗一跃跳进她的怀里。
看到那一幕,他开心地笑了。我们认识3个月,我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很好看。那笑容里,有着孩童般的清澄和简单。
第二次想和他分手,我们认识一年后,我带他回我家。
听说我带男朋友回来,我爸妈提前几天就开始打扫卫生,买菜割肉,宣告亲朋,惊动半个村子的父老乡亲。
但,他到我家后,不管是面对我的父母,还是我的亲友,都说不出一句客套亲热的漂亮话,讲不出一件骄傲荣光的体面事。
人潮散后,灯光之下,我妈悄悄把我拉到一边,不满地说:“他话也太少了吧,人太木讷了,你若跟了他,怕是要吃亏的。”
但,第二天凌晨5点,我爸踩着露水下地干活,他也跟了去。掰玉米,砍秸秆,拉粮食……
从没干过农活的他,忍着掌心被磨出血泡,竟也跟着干得有模有样。
我爸说,有的男人说的比做的好,有的男人做的比说的好,他是后者。他分不清麦子和韭菜、高粱和苞谷,却分得清何谓夸夸其谈,何谓实在朴素。
第三次想和他分手,是结婚大半年后。
他整日的重点,就是上班,回家,回家,再上班。他从来不参加同事和同学的聚会,几乎没有什么应酬和朋友。
他不喜欢逛街购物,也不喜欢出门旅行,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宅在家里,给狗狗做清洁,翻翻他枯燥的专业书,对着电脑玩两盘游戏。
抑或,在父母和我有需要时,沉默地陪在身旁。
他把这种枯燥传染给了我,让我想到一个词:了无生趣。因为工作原因,见过不少八面玲珑、幽情雅趣男人的我,第一次怀疑选择的对错,质疑婚姻的意义。
直到有天,他高中的好友从远方回来,他又是订酒店,又是送礼物,又是喝到酩酊大醉;直到有天,我深夜犯了阑尾炎,他带我去医院,背着我楼上楼下地跑,握着我的手一宿没睡……
我才知道,原来,他有朋友,且把朋友看得很重;原来,他有情趣,只是把它稀释在一辈子的朝夕相处里。
他的寡淡和沉默,都给无关紧要的人;但他的朴厚和长情,都给了最亲最近的人。
第四次想和他分手,是觉得他对钱很抠搜。
深受父母节俭的影响,他从不乱花一分钱,以至于很多时候我感觉他很不大气。
同样的五金材料,家门口的超市里卖40块钱一个,10公里外的批发市场,卖36块钱一个,他为了省4块钱,竟然骑着电动车跑去批发市场,来回累得浑身是汗。
请人来清理下水道,一个小时要50块。他为了省这50块,自己买来工具,撅着屁股哼哧哼哧清理两个小时。
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没少发生争吵。在看重时间和效率的我看来,他因怕花钱,净干些得不偿失的糗事,但他依然干得热火朝天,我行我素。
直到后来,我父亲检查出肠道肿瘤,我们把他接来做手术,在我们兄妹围着父亲忙时,他不声不响地先交了2万块钱的住院费,那可是他小半年的工资,我才知道:
他原来并不抠搜,也并不小气。他只是愿意,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个家的一砖一瓦里。
第五次想和他分手,是在孩子出生后。
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打骂过孩子一句。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任何问题,他都尊重孩子的想法和建议。
孩子3岁时,吵着闹着要吃冰激凌,我极力制止:“小孩子肠道弱。”他一口应允:“尝尝也无妨。”结果,孩子吃几口就生了一场大病,直到现在吃冰淇淋,孩子都要摸着肚子掂量掂量。
孩子6岁时,哭着喊着要喝甜葡萄酒,我没收酒瓶:“喝酒伤脑子。”他递出酒杯:“不喝咋知道啥味。”结果,孩子一杯喝下去就酩酊大醉,直到现在提起喝酒,孩子都连连摆手。
孩子9岁时,有段时间成绩下滑得厉害,我苦口婆心劝说“读书才是穷人家孩子唯一的出路”,他上来就是一句“不优秀也没关系,普通一点挺好的”,气得我差点一巴掌抽到他脸上……
后来,孩子在一路尝试一路成长中,形成自己的鉴别和认知,拥有自己的主见和坚持,对他这个爸爸越来越认同,也对学习越来越主动,我这个妈妈才明白:
长久以来,他都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在孩子心中树立父亲的权威,但他用鼓励和体验在孩子心头播撒下的火种,或许才是点亮一个人灵魂家园的星星之光。
第六次想和他分手,是在我刚创业时。
那时候,我们已经和老人分开住,什么事儿都要亲力亲为。我每天要读书学习,要洽谈商务,要陪伴孩子,还要做饭洗衣。
孩子放学回来,饿得饥肠辘辘,我工作还没处理完,忙得手忙脚乱。
让他给孩子煎个鸡蛋,他能把蛋黄煎成黑的;让他给孩子洗个校服,他都能把白校服在洗衣机里和掉色的蓝毛衣一起搅成蓝校服;让他打扫个卫生,他都能把床和沙发换换风水……
“我急得团团转,你不帮忙还净添乱。”我忍不住把焦虑的子弹,一次次射向他。
他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也不慌不忙地重复着。直到有天,我从忙碌中抬起头,看见他给孩子煎出了金黄焦脆的鸡蛋,手洗了洁白如新的校服,每天下班回来都不动声色地把地板拖得锃亮……
我终于明白:为减少我的负担和焦虑,为保护这个家的祥和和温煦,一直在父母庇护下生活的他,一次次尝试着努力站起来,成为男人、丈夫和父亲。
第七次想和他分手,是我受到羞辱之后。
有天,我忽然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你现在有名气了,我们都不敢和你联系了,听说现在让你写个东西,不给钱都不答应了。”
细问之后,我才知道,这个熟人先和他联系,想让我免费给他们单位写篇文章。他当场一口回绝:“我媳妇又不是你们单位员工,不接这活儿。”
他回来,我质问他:“奔四的人了,情商还这么低!这下好了,别人还以为我多膨胀!就是拒绝,你就不会委婉点?”
他气哄哄地坐在沙发上,前所未有地生气:
“就是不给他们写!这种人说到底,还是不把别人当人看!他以为写个稿就像侃大山那么容易?要看多少书,要熬多少夜,要掉多少头发,才能写篇好文?免费给他们写篇稿?想得美!老子的媳妇,别人不心疼,老子心疼!”
我一下愣在那里,瞬间眼泪簌簌往下掉:
这人间,再也没有谁能比一个写作者的丈夫,更懂妻子的不易。所以,他宁愿和全世界为敌,也要保护我码字的自由和拒绝的权利。
第八次想和他分手,是他又一次把娃一个人扔在屋里。
我曾明确地告诉他,孩子18岁之前,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守护在他身边,保他平安,护他周全。
可是有次,我出差回来,推开门,看见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正拿着打火机,点阳台上的一个塑料袋。
我捂着疼到痉挛的胃,恼火地问:“你爸爸呢?”孩子说:“爸爸去药店给你买胃药了。”
他回来,我和他大吵一架,设想孩子一个人在家,点着房子的种种可怕,不停质问他:“我重要,还是娃重要?不能等我回来,再去买药?”
他默不作声,孩子也吓得不敢大声出气。
没过几天,下着瓢泼大雨,我从诊所看病回来,又看见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就气不打一处来:“爸爸呢?”
孩子边写作业边说:“爸爸接你去了啊。”看我一脸乌云,孩子补充道:“妈妈,我答应爸爸,今后一个人在家,绝不捣乱。你就不要怪爸爸了吧,他多爱你呀,比爱我还爱你。”
电闪雷鸣中,没有接到我的他,浑身湿透地从外面回来,还不忘乐呵呵地解释:“怕你忘了拿伞。娃答应我了,绝不捣乱。”
晚上,我对他说:“今后,把娃放在第一位”。他来了句“娃早晚要成家,最后还是咱俩一家”,然后倒头,打着呼噜睡去。
他是我的丈夫。
我们结婚12年,一起走过4300多个日夜。
我们有着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认知,所以,我们有过矛盾,有过分歧,有过争吵,我也有过100次离婚的念头。
但是,在第101次时,我还是选择了他。
他像所有普通平凡的男人一样,脑袋不太灵光,总爱记错路;情商不达标,总是不会表达;没有什么本事,至今在单位还是普通员工;也挣不了什么钱,一个月只有几千块钱的工资。
他甚至不够体面有趣,这辈子也做不到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直到今天,在不少事物的看法和做法上,在某些问题的认识和处理上,我们俩还存在严重且不可调和的分歧……
但是,我爱他。
所以,我愿意,让他做他自己,不够优秀但也真实的他自己,不够合群但也坚持的他自己,不够有钱但也自乐的他自己,不够能被外人和世界铭记,但被我和孩子珍贵成唯一的他自己。
我知道,看到此文的你,也有这样的一个他(她)。
柴米油盐的琐碎里,你也曾有过100次离婚的念头。但在第101次选择时,你还是牵起了他(她)那熟悉而温暖的手,向岁月深处走去。
接纳他(她),善待他(她),尊重他(她),体谅他(她),珍惜他(她)。
好好爱他(她)。
(本文作者:刘娜,80后老女孩,情感专栏作者,原创爆文写手,能写亲情爱情故事,会写亲子教育热点,被读者称为“能文艺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文章来源:闲时花开,ID:xsha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