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峪铭:袅袅炊烟,一腔满满的味蕾与情愫,那是乡村的心灵坐标

★ 励志语录——人总是珍惜未得到的,而遗忘了所拥有的。 ★

作者:张峪铭

乡村如一位从冬季走进夏天的行者,走着走着,就剩下一些薄衣单衫了。原本那厚重的妆容,随着时间的流去,一点点剥蚀,以至附着在上面的情和事,成了恍惚的记忆。

就拿炊烟说吧,自人类用火始,就伴随着乡村走过几千年吧,不知从什么时候飘着飘着,就与乡村走散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炊烟是每个乡村的一道特有的风景。那鳞次栉比的粉墙黛瓦之间,缕缕炊烟起,暮色如笼纱,鸡进窝棚,黄犬归家,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安详。炊烟散发的烟火味,是乡村最为温暖的人间至味。在那食物贫乏的年代,哪个孩子不曾靠着锅台,吸着伴着炊烟的饭菜香。将山芋埋进灶窿里,将玉米穿在竹棍上置放灶口,将那刚从地里刨来的花生放在火锹上……那希冀,那馋样,那焦香味,浸润了我的整个童年。

这不得不说乡村的锅灶来。江南的锅灶不像江北缸灶那么简易,它必须用土砖垒出很大一个灶面,人口多的家庭一般是双锅灶,两口锅,两个灶口。搭锅灶不是所有泥瓦匠都能做的事,一般情况下,乡村主妇在河边洗衣,东家长,西家短的,扯到某某搭的锅台好烧又不耗柴,那么这个人就成了香饽饽。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玄乎的地方,无非是考虑好锅与灶底的空间,又要考虑锅与烟囱口的距离。若搞不好,难以生火,整个灶间就被炊烟弥漫。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全由灶台引发的。若遇到天气寒冷,气压低,或者是柴火不干,生火确实不易,你不得不用吹火筒,闭着熏出泪的眼,鼓起腮帮子,尽力对着灶窿深处吹起来。吹着吹着,说不定引火毛柴“膨”的一声着了,火燎焦了你的额发,烟也顺着烟囱溜到屋外,成了这户人家风中的旗,地上的坐标。

我之所以说炊烟是坐标,是因为家家户户树立的烟囱,就像一个个坐标点,且顺着天空的炊烟,你就能找到那低矮的青砖瓦屋或茅屋土房。

小时候,我就是从炊烟中找到外婆家的方向的。母亲在一个下午,锄完最后一畦地后,牵着我去看望外婆。越过村前的茅岭头,走过洼里的水库,经过一段接一段的田塍,我累得吃不消,跟着母亲后面,叽叽咕咕地埋怨着,母亲就指着前面一片树林对我说:快到了,那就是外婆家冒的烟。我望着林梢上的炊烟,在暮色里升腾,顿时想起外婆菜的味道,于是加快了脚步。

当然乡村的炊烟不都会看得见,它许多时候融入熹微晨光与昏暗夜色之中。一弯冷月挂在笔架山前,父亲和着月光,磨着砍柴刀。霍霍的声音,伴着一分清冷,那闪亮的刀锋,能划破晨曦的薄雾。父亲用单拇指,放在刀刃上来回地横拖,细微的沙沙声带有钢的嗡嗡声,轻轻撞击我的耳膜。母亲悄悄将灶火升起,烧一瓶热水泡一碗炒米,打点一下父亲的肚子,那炊烟消融在清凉的晨月中。等父亲将一担柴挑回到家,左右邻居的炊烟逐渐散去,母亲香喷喷的饭菜早就做好了。

其实炊烟也是乡村人的时间坐标。那时没有钟,早晚以天色为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早饭和中饭不仅看天象,而且还是看家里的炊烟。那怕你在割稻或耕田,当你直起身子,望向村子,若炊烟正浓,你肯定又躬身劳作,直到炊烟稀薄,你才扛着犁耙,带着一只小黄狗,吹着口哨往家中赶。沿途,你会闻到各家不同的菜饭香,偶尔,也能闻到谁家的鱼肉香。

要说乡村炊烟最盛之时,还是年前,家家户户将那备好的硬柴搬出来,架锅炒年货、打豆腐、杀年猪……。女人围着灶台忙得不亦乐乎,男人坐在灶口闷声添柴,满膛灶火,将男人映得红光满面,也将未来的日子染得火红……

如今在高楼占据的城市里,没有炊烟升起,只有门牌升到了空中,电气取代了柴火,即使买回了做锅粑的锅,也吃不出乡村柴火烧出的味。可回到乡村时,山上柴草茂盛,家家也如城里,汽灶替代了柴锅,烧饭简便了,过程简洁了,可那带着炊烟的味道没有了。更遗憾的是,没有炊烟,乡村就如失了魂,落了魄一样,少了灵动之美。

炊烟,本是乡村的坐标,是乡村的灵魂。可没有了乡村炊烟,就失去了心之向往的坐标,我们找不到曾经的味蕾与情愫,也很难找到回家的路。

【作者简介】安徽省作协会员,省首批中小学教师培训专家库成员,市学科带头人。著有个人文集《昨夜星辰今夜风》《南山雨一犁》《杏林杂弹》《雁字回时》。《格言》、《文苑》、《阅读经典》杂志签约作家,《思维与智慧》杂志特邀作家,《经典美文》《意林作文素材》《作文与考试》杂志特邀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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