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找我聊天,说自己好像是个透明人。
就是那种“在人群中披着隐形斗篷,明明站在那里,却总不被人看到”的感觉吧。
别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插不上话,只好假装在回微信的样子。可从头到尾,没人发现她打开的对话框里没有一条消息。
早上八点有课,她起得最早,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等着其他几位舍友,可她们经过她时,只是略带惊讶地客套一句“你还没走呀”,就笑嘻嘻地手挽着手离开了。
她的那句“等等我”像是在沸水中反复翻滚煮到稀烂的水饺,终究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的名字是那种重名率超级高的常见名,可班里的同学总是记不住,她们跟她搭话时总是带着一点心虚的歉意:你是跟XXX一个宿舍的吧?你叫?
她为此偷偷哭了好几次,在公号里找到我微信,开门见山就问:
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我?多希望有个人能来在意我呀,不需要很多,看到我就好了。
/02/
我理解她口中的那种“看到”,就像言情小说里,酒会上独自在阳台躲清静的女主角总能邂逅男主,猫在天台偷偷哭的女孩总会收获带着体温的手帕。
就算不能这么理想,总也有同病相怜的女生来交个朋友,两个都没有存在感的人,一起互相依偎着取取暖也好。
可现实从来不是这样的。酒会中的男主角总被最漂亮的公主吸引,天台上除了风雨和老鼠之外什么也没有,那个如你一般的人也隐身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们都在等对方出现,但谁也等不到。
我问她:当舍友问你还没走的时候,你为什么就不顺势接上一句:我在等你们呀。反正都已经在等了,何必怕对方知道。
她被我问愣了,犹豫半晌才回:可如果我这么说了,她们还是不等我,那我岂不是丢人丢到家?
那种自卑和骄傲交织的复杂情愫,让她开不了口却总不甘心,所以才会期待某个善解人意的人出现,读懂她所有的渴望和别扭。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大的几率能遇到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人。但既然你已有了心心念念之事,又何必要通过另一个人才能得到。
微笑着做个自我介绍,坦然地说出等等我,或者干脆就更老实一点承认:你们聊的那些我觉得有趣,但我不大懂,你们教教我?
这能有多丢人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跟现在一样,热闹都是别人的,而你只有自己。
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值得你为它一搏。
/03/
我刚工作的时候,曾经提交过一个很好的项目创意,拿给我当时的老板看。她眼中明明有赞许,但还是犯难:
你的想法很好,真的。但是你看,公司资源有限,没办法匀出人手在新项目上试水,如果做到后期,系统也不兼容,那就……嗯,所以……
没事没事,我也就随便想想,不行的话就算啦。我匆忙为她,也为我自己解了局,那份策划案被我压在抽屉的最底层,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年后我跳槽去了另一家公司,同组的男同事帮我搬东西,无意中看到我丢在垃圾桶的那份策划案两眼放光:这个能不能给我。
拿去吧。我意兴阑珊地摆手,反正老板说了,这也是个没法儿弄的东西。
可就在我离开之后两年,这个项目居然奇迹般地被他做成了,不仅做成了,还连带优化了整个供应链,推广之后将公司的净利润拉高了好几个百分点,他也实现了几连跳,成为公司史上最年轻的中国区经理。
之前要好的同事为我打抱不平:他不过就是捡了个便宜罢了,这策划案本来是你的。
是啊,它曾经是我的,但那毕竟是曾经了。无论那是多么好的机会,终究是我自己放弃了它。
我没有像他一样坚持,哪怕人手不够,也要一边忙着手头事情一边去调研新的市场;我也没有他那样的毅力,顶着所有人的不看好,自己从程序学起,跟技术部门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完成了公司跟新客户的系统兼容。
而最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有想过他走的那条路,就像他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样:
老板虽然还是没说让做,但也没说不让做啊,我就自己先做着,万一做成了呢?
那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万一”,所以我心服口服。
/04/
我早已习惯了等,就像小时候等妈妈点头买那件花裙子,像上学时等老师同意才会走出教室。
习惯性等待,习惯性被动,习惯性因为一句“可能不行”就忙不迭说“算了算了”。
即便我已经长大自立,口口声声说要做生活的主人,也还是一样。
身边有太多跟我一样的人:
等着被问起才知道回答,等着父母同意才谈恋爱,等着男朋友同意才换工作,等着老板同意才开始做事。
更可怕的是,我们常常意识不到自己的被动。每天只想着“要是她们跟我说话,我该怎么回答才显得落落大方”或者“我要如何才能说服他答应我”。
从一开始便错了方向,无论再努力,也不过是南辕北辙。
长大之后的生活,不用等,也不需要那么多七弯八绕的内心戏,归根结底,不过就是:
我想做,我去做,我来承担一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