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丹菊
女儿两岁时,我带着她在车站等车。那天,正值学生放学,排队人好多。于是,我就在站台上的凳子上坐下来,怀里抱着女儿,耐心地等待。
恍惚间,我看见一个黑影在眼前晃动,定神一看,一只脏兮兮的手向我伸来,手心里放着一枚硬币。我猛一抬头,从乱糟糟的头发里看到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黑乎乎的,发觉我在看他,他把手向我伸得更近了,仍旧没有说话。也许有这一枚硬币做代言,使他省去许多口舌。见我没有反应,他又往我跟前凑了凑,那只拿硬币的手在我面前晃了几下,我仿佛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赶忙扭过脸去,问自己,要不要给他钱呢?我想起不少乞丐中有的已成富翁的传说,心里产生几分厌恶。
突然,我听到刚会说话的女儿惊叫一声:“妈,钱!”接着她便飞快地把乞丐手中那枚硬币抓到自己手中,朝我做了个鬼脸,高兴地说了声:“爷爷真好,谢谢爷爷!”这不懂事的丫头,她还以为那钱是给她的呢!我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正想把钱抓过来还给乞丐,那乞丐后退一步,连声说:“给孩子,给孩子……”他竟然笑了,笑得那黑桃皮似的脸皱成一团,眼里闪出了一丝慈祥的光,猛地一转身走开了。我慌忙站起,连声说:“等等,还你钱!”
他站在远处,挥挥手说:“算了,算是爷爷给孩子的。”眨眼消失在暮色中。
他不见了,但那张笑脸却深深地刻进我的心底,真的,那是我在乞丐脸上看到的最灿烂的笑,让我一直难以忘怀。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我对乞丐也不那么反感了,每每遇到这样的人,我都尽可能地献上一点小小的心意。当然那是微不足道的,不足以回报那留在心底的微笑给我带来的永远的甜蜜。
我常常想,那乞丐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记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曾经拿走了他的硬币;是否能感受到,他的微笑已在我的心中发酵,使我常常笑对人生,感受世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