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读小学时，我长得不高，坐在第一排，每天吃着粉笔灰。去食堂打饭，阿姨最先看到的是饭盒，而不是我。同学爱摸着我的头说：“这是我的弟弟。”课间活动，同学们一起玩蹲山羊的游戏，做山羊的那个总是我。

那段时间，因为矮，我成了别人的“玩物”，天天被人欺负。因为矮，别人总是戏谑说，你这么矮，将来能娶到媳妇吗？因为矮，我常被人取笑，导致非常自卑。难道矮就可以被人任意取笑吗？

妈妈安慰我说：“你不是矮，你只是发育晚。不管将来怎么样，你都得挺胸做人。人一旦自卑起来，无论你有多高，别人都会觉得你矮。”那时年纪小，所理解的发育晚是我还能长高。

我很羡慕篮球队的男孩，因为他们活在女孩崇拜的掌声里。我在梦里无数次憧憬“哇，你好高呀”的赞叹声，可一觉醒来，还是得接受残酷的现实。“你这么矮，可以去卖炊饼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总是冰冷的。我长得矮，难道怪我吗？

初一那年，我喜欢上一位女同学。她很高、很丰满，而我很矮、很瘦小。由于自卑，我不敢表达爱意。有一次晚自习，我传纸条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她说：喜欢体育委员那样的。我说：为什么呢？她说：又高又壮的，给人安全感。说真的，尽管我被戳惯了，磨砺得比同龄人更坚强，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却比成千上万句讽刺更尖锐。如果说别人的话是荆棘，那她的话就是尖刀，狠狠地插进我的心口。

初三那年，她与体育委员走到了一起。两人中考失败后，携手去了东莞打工。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但我知道自己曾喜欢过一个人。她留在我矮小的年纪里，落在我干涸的心灵里，仿佛一朵零落的樱花。我记住了她的美丽，也明白了卑微的含义。

     Part 2      

后排的同学不喜欢我，常对我搞恶作剧。每次上课起立时，他们总会把我的凳子抽掉，害我摔跤。老师问我怎么了，我也不敢告状。我的懦弱纵容了他们的猖狂。那段时间，我过得草木皆兵，时不时得注意凳子是否还在。

因为矮，所以我渴望很多。比如说，爱情。但女孩都希望男朋友高大伟岸，我明显不行。有一次，我跟妈妈诉苦说，我为何还没发育，为何还没长高？妈妈安慰我说：“你要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发育的，会长高的。”我知道，我再发育也长不高了，因为爸爸、妈妈都很矮。

正因为我矮，腿短，所以在跑步时，我得加快步伐，像阿甘一样，拼命奔跑。正因为我矮，所以我得把胸膛挺起来，这样才不会被人看矮。正因为我有缺陷，所以我得努力去改变，充实自己的精神高度。

仿佛一夜之间，我明白了好多道理。高二那年，我拼进全校前二十。在别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我自信亮相。老师们总是开玩笑地说：“你看那匹小黑马又在奔跑。”因为我的优秀，再也没人轻易拿我的身高开玩笑，老师也更加关注我了，后排的同学也不再搞恶作剧了。

我渐渐明白了，你的身高不够，可以用勤奋去弥补。终有一天，别人会因为你的优秀，低下他带有偏见的头。

     Part 3      

有时候，身体上的矮不可怕，精神上的矮才致命。我大学有个同学，别人取笑他矮时，他总会暴躁，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给人的印象就是又矮又凶。我很理解他的感受，为了保护自己，所以狠击别人。可实际上，这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制造麻烦。你骂人、打人是痛快了，可有没有想过，这只会让你的人际关系更紧张。并且，这也不能改变别人对你的取笑。当面不敢，那背后呢？

有一次，我提醒他：“你不能这样。”他撇撇嘴，不服气地说：“那还想怎样？我又长不高了，也就只有这样呀。”我暗叹：兄弟你是矮，可你不能就这样呀。

有时候，精神狭隘真的可怕，它能让一个矮个子变得更加渺小卑微。你的谩骂只会让朋友走远，让人越来越看不起你。很多时候，别人越看不起，你就可能越自卑，越沉沦。照镜子的时候，你甚至认不出那是谁了。试问，一个过度自卑的人，生活会快乐吗？

我有一个朋友，比我矮半个头。可与她交往时，别人常忽略她的身高。因为相对于身高，她的修养更吸引人。有一次，我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她说：“首先你得承认自己，剩下的就交给穿衣搭配。如果想让别人忽略你的矮，就得先让别人看到你的美。但并不是所有的好衣服都适合你，你应该选择适合自己的衣服，让你的缺陷成为一种美。”

我的生活圈子里有许多矮个子。有些人，一味抱怨。我有时会出言劝阻，可发现往往事与愿违。他们总会说：“你现在这么优秀，当然不在意。”听到这些，我心里总是感到莫名的悲凉：是你自己看扁自己，自己不努力，还怪别人太优秀。这是什么逻辑？

渐渐地，我明白了，身体上的缺陷不可怕，致命的是精神上的残疾。生命给你缺陷不是让你去抱怨，而是需要你去接纳。人总是要学会改变你能改变的，接受你不能改变的。

     Part 4      

2015年9月的一天，我坐在自习室刷着微博，看见彼特·丁拉基凭《权力的游戏》获得第六十七届艾美奖最佳男配角时，内心感到无比振奋。我看着他站在领奖台上，那张傲娇的满是皱纹的脸，似乎在说：“我是矮，所以你得对我低头呀。”

某位记者曾问及彼特的生理缺陷，他表示：“我在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患这种病，以后不会长高。一开始我很苦恼，也很愤怒，但长大后我意识到生活中要有一点幽默感，要乐观，我患上这种病并不是自己的过错。”对呀，现实对我们再不利，我们也得让生活乐着过。

2016 年 3 月，我挤在人山人海的求职大军中，矮小的身材几次让我面试被刷。辗转几座城市，来到深圳，最终进入一家IT 公司。可刚进公司，就遇到许多麻烦。与我同来的有两个男生、一个女生，公司规定最后只能留两个人。孤立无援的我被排挤，因为他们都想先让我出局。

职场如战场，我并未服软。一周后，公司把实习生两两分派到不同的项目组、与我同组的是个高个子。经理开会的时候，问我俩谁会写支付端口。高个子沉默，我开口说：“我可以尝试。”经理诧异地转过脸来，高个子也满脸不信，嘀咕着说：“就你，能写吗？”

对于他的质疑，我并未放在心上。那晚下班回家，我马上上网查找资料。经过一夜的调试，最终程序成功运行。第二天凌晨，我把打包文件发到了经理邮箱。那个项目完成后，高个子被辞退了，我顺利成了公司的培养对象。我是矮，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好欺负。

在转正的那个晚上，我跑到夜市点了一桌子烧烤，喝了三瓶啤酒。我最终明白了妈妈的话：“你不是矮，你只是发育晚。”我不知受过多少嘲讽，被别人丢过多少冷刀子，也不知在多少个不眠之夜里通过努力学习去证明自己。猛然间，我发现自己长大了，长高了。我完成了妈妈口中的“发育”，也明白了妈妈的良苦用心。

多年的经历告诉我，人矮不要紧，要命的是你没有自信。二十多岁的你应该学会接受不能改变的，还要意识到你所能改变的。如果身高不够，那就用努力去填补。总有一天，别人会因为你的优秀，低下头认真地注视你。

（本文作者：江罗，文章选自《唯有坚持 不负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