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何处最寂寞?大山里的孤坟们最寂寞。何处最热闹?清明时节,大山里的孤坟们最热闹。清明了,纷乱的足迹都想念家人了,点上一把灯火,纪念相思。
谷雨要雨,清明要明,也就是在谷雨的时节细雨绵绵是可以促进谷物生长的,清明时节晴空万里就能达成游子祭祖的心愿。一年一度的清明悄悄得来临,春天已经准备好了礼物奉献出来:青青的嫩芽,淙淙的山水,红红的杜鹃,香香的味道,浓浓的鸟语,淡淡的诗意,这些都是上好的礼物,或者拿来祭奠祖先,或者拿来给恋人们增添甜蜜的乐趣,或者拿来给孩子们足迹消遣疲惫的学习压力。
蜿蜒的山路上,两岸的花儿热闹的盛开,却不及人的声音的热闹,这些都是祭祖的人们。这些人的到来,打破了山的宁静,山是睡不着了;人们的眼眸开采了树的灵魂,醉出了一阵风;人们的足音碰落了花的露珠,击闪出万千光点。人们指尖遇到花儿,花儿美丽艳红无比,贪念的手都会折断几朵放进怀里,花香尽揽,诗魂却无,旖旎着脚步来到坟前。那些断肢的花儿就被摆放在了墓碑之前,充当一回膜拜物——用滴血的代价换来的。
袅袅的烟火熏染着坟头,向上熏染着小树,大树,以及叶片,再往上就直接化作了蓝天上的云朵了。在烟火中,人的想念开始放飞,絮絮叨叨得说个不停,仿佛一辈子的话从这里就打开了,那也是想念的积淀打开。常年在外奔波的游子们,岂能不想念固守在山里的长辈们?在那骨嶙嶙的锅盖里,受尽风雨的欺凌,饱受日光的炙烤,堪忍着虫啃蛇咬,它们都只得默默无闻得站立在短松岗上,心中的凄凉一天天的增加,一份份的酝酿。可这有什么办法?它们都被锁定在了这个锅盖里了,锅盖的下面还有厚重的木板压着。
幸好压住的都是肉体——腐烂的肉体不是灵魂。灵魂是偶尔可以出门游玩一会儿的,但是不可以走的太远,太远了离开了山口,一阵风就可以将它们吹若游丝,从此不再了。这些祖辈的灵魂是够辛苦的,没日没夜得在等待着游子归来,絮叨一番。祖辈们的目光就练得如火眼金睛,能穿透万物,凌驾万物之上。君不知,那些幽暗中蓝色的磷火么?就是暗夜里祖辈们的眼睛还没有沉睡,在查岗呢!
蜡烛三三两两得点着了,火光在阳光下跳跃着寂寞的舞蹈,冥币也被邀请得加入了舞蹈队行列里,并且将飘渺的字片飞上了坟头,化作无尽的思念。思念有泪,点点滴滴;思念有声,呜呜咽咽;思念有信,斑驳陆离;思念有无尽的想念。思念迈开了锄头的脚步,锄头声开启了杂草的末日,锋利的嘴巴迫使寸草不留。这些坟头忠实的邻居眨眼间骨肉翻飞,尸横遍野了,一部分被火点燃在春天的舌尖舞蹈,一部分在爆竹声中哀鸣,还有一部分索性涅槃在诗文的字里行间,也不枉然来此一遭啊!其实不要担心草,草在白居易的诗文中死而复活了上千年,岂会在锄头的暴戾下消失呢?那些渺小的灯火也只能暂时处死它们而已。
睡在坟里的祖先呀!您们醒来了么?应该醒来了。在您的窗前缀满鲜花,透着金亮的日光,您们又长大了一岁了,我们的思念也长了一岁,如酒一般更加香醇,醉倒了一地的想念。在您的床头撒上一杯酒,浓酽的醉意是我们彼此话语,您若地下有知,请喝下这杯酒。酒渗入了泥土里,我想那就是你的唇,你的舌,你的喉咙在品尝了。我们子孙辈的人都很高兴,终于望见您喝酒了。在您的身边说上一席话,这么多的日子荒废在岁月里,我们都忙着自己的嘴巴,眼睛还有大脑,却很难挤出一丁点儿空来陪伴您。我们想摘下天上的星星陪伴你,留住月亮来陪伴你,还有飘忽不定的云彩。其实这些都不需要我们的麻烦,它们都自愿留下来陪伴您。我们都心安了,投入了奔腾的岁月流中去了。今天是清明,我们来了,我们大家都来了,这个山头的坟墓的子孙们都来了,大家没有通过手机联系,都来了,喧闹了寂寞,喧闹了冰冷的心。
烟火的热度逐渐下降,消失在地面,沉溺在空气,缅怀在思念;鞭炮的声音缓缓消弭,小草听去,花儿摄取去,坟头的泥土招揽去,安静的您可曾贮存这热闹的记忆?我们要走了,您无需挽留,您若挽留对我们就不利了,您都知道。您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但是我们都有一个建议,盐吃多了会得高血压,您们可要少吃一点儿。记得生前,您就是血压太高了,导致中风的,尔后,尔后您就睡在这里了,我们的泪水将您送到这里来的。我们要走了,您只要目送就行了,您的思念我们会将它写进散文,或者诗歌里,放在网络里沉睡,你尽管放心。别想我们太累了,太累就会昏倒过去的。记得您劳累过度也就长睡不醒了,也是我们哭哭嚷嚷得送你在大山里居住的。我们要走了,一年一度的清明我们还会再来。我们会想你,正如您会想我们,尽管您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