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清明花开时,好像比往年感觉要冷一些,人们依旧身着冬装在这春日里赶路,春虽来的迟了些,路边临街栽种的杏树,已有零零星星绽开的花朵,和着徐风拂柳点缀着清新绿色,迎接着回家乡为父母祭坟扫墓的人们,在这样一种氛围里,最喜欢听大姐讲童年时代那些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往事。
出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很少是家中独苗的,大都是兄弟姐妹三四个,甚至七八个,在那个食不果腹,衣不暖体的年代,养育这么多的孩子,真是非常非常的辛苦。当自己长大成家以后才明白做父母的不易,世间的很多事只有自己亲自经历过后,方能真正理解,不谙世事的童真原来是一种被温暖包围着的幸福!
那时,村里的人们都是在各自的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去挣工分,街边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口钟,早晨一起来听见钟声就到街上集合,听队长安排一天的社员分工,吃了饭都各自带着生产工具,去分配给自己的地里干活。在我记忆里父亲一直是生产队的队长,十三岁的大姐被安排在村边的田地边看鸡,手里拿着长长的细竹竿,身边还带着两岁的哥哥,母亲每每给体弱多病的哥哥准备点麦子面刮的小咸食,大姐都是半晌回去细心地喂给哥哥吃,自己饿了就吃点粗粮饼子,从来不肯吃哥哥的那点食物。那时,差不多都是大人去地里干活挣分,大孩子在家领着小孩子,家里有点好吃的都留给小孩子吃,大姐看见她们年龄差不多的同伴喂她家弟弟吃东西时,会吃掉勺子里的大部分,给她弟弟剩一点点,就劝那个同伴不要吃弟弟的东西,小孩子那么瘦,别把弟弟给饿死了。小小的大姐已是懂得心疼弟弟妹妹和体谅大人了。
那时每家每户都散养着很多鸡,别小看这些鸡,这可是每一家攒钱的宝呢,这些鸡们天天出门找吃的,有的就去田地边,生产队就派老人孩子在地边看着,不让鸡进地里去糟蹋庄稼,鸡们在外面吃饱了就回家去下蛋,去鸡窝收蛋是很多小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鸡下的蛋一个也舍不得吃,都是存起来卖钱换生活必需品,大姐就是经常拿两个鸡蛋去卖,再买回些食盐家用。
大姐是家里的长女,大我十三岁,我和妹妹都出生在天寒地冻的三九冬日,身下铺着的每一块屎尿布,都是大姐用她那双还很稚嫩的双手在冷水里刷洗干净的,每一次都冻得手指红肿,等缓过热来,那手便痛痒得不知该如何放置才好,钻心的痛痒恨不得把双手扔掉,即使这样,也依然坚持着,这是从生命的开始就被姐姐温暖着的亲情。
现在的生活条件比那时好了不知多少倍,家里的孩子少,更是宝贝得不行,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甚至有的在家称王称霸,而我们小时候没好东西可吃,小孩子吃饱都是个难题,家里孩子多,有点吃的也轮不到自己,谁也不会去跟父母争讲。哥哥、我和妹妹都是在两个姐姐的臂弯里长大的,对弟弟妹妹们的疼爱大姐一点不比父母少,父亲和蔼,母亲严厉,所以我们姐妹几个从心里都惧怕母亲,而大姐从母亲那里受的委屈也最多,受了委屈也无处可诉,只能一个人偷偷躲到离家远一点的茅厕里哭一哭,再擦干眼泪,不敢让母亲看出来脸上有异样,该干什么还是去干什么,默默的为家庭付出着。
我十岁之前并没有多少记忆,唯一记住的是和小我两岁的妹妹玩耍时,妹妹掉进了很深的红薯窖里,我吓的去找奶奶,妹妹的腿摔折了,被放在簸箩(乡音词)里,我也不知道是我几岁发生的事,我真正的记忆是从少年开始的,懵懂无知的我就是这样糊里糊涂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父母因为哥哥、我和妹妹的出生而剥夺了大姐、二姐上学识字的权利,大姐只读了不到一年的书,到现在也只是认识些简单常用的字,那也是靠她自学才记住的。
母亲在她的有生之年,从来不和我们姐妹讲我们小时候的事,我都是从大姐的嘴里听到有关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我从大姐的讲述中看到一个疼爱弟弟妹妹、聪明能干、明晓事理、爱憎分明的大姐,虽然在我们眼里母亲是严厉的,但在整个家庭里,母亲却是非常善良的,甚至是忍气吞声的,大姐因此常常替母亲抱打不平。常言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其实长姐如母才是最正确的,大姐对弟弟妹妹们的情感绝不亚于父母,我对大姐的情感是在她对过去的讲述中逐渐加深的,这也是我无知的地方,小时候的那片空白的地方都被大姐一点一点地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