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讲,南国风光,处处春暖花开,莺飞燕舞,景色如画
我躺在床上,于神思恍惚、昏昏欲睡之中悚然一惊,春天来了?
春天其实早就来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春节都过去了快一个月了吧。我只是惊诧于自己心灵的麻木迟钝,怎么可以这样成天价躺在床上,任由这春日的时光一天天地从窗外的世界里溜走而无动于衷呢?
我想我是真的病了,并且一定病得不轻。
我住在七楼(没有电梯),在这间小小的大概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出租屋里,我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我记得我总是躺在床上,对着电视屏幕发呆,要么就是蒙着头昏睡百年,如果不是必须,一般我不会轻易走下楼去,仿佛那楼下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在镜子里,我看见自己苍老憔悴的容颜,我很少照镜子,也似乎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年龄,仿佛自己还将永远年轻,但是现在,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我感觉到时光无情的流逝,感觉到青春早已一天天远离,只留下一个恍惚的,凄凉的背影。哀愁便如洪水一般漫过我的灵魂。
偶尔,我会站在窗前,看窗外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看宽阔的大路,看那大路上匆匆忙忙的行人,总之,这个季节,这个城市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种生气勃勃的样子,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就是那沉舟,我就是那病树,看着眼前这个春意盎然的世界独自伤感,独自惆怅。
特区的四季其实并不分明。记得腊月天里,也常常是艳阳高照,该青的青,该绿的绿,你走在街上,只感觉到暖风徐徐,花香阵阵。并没有一丝一毫万物凋零,枯槁萧瑟的残冬气象,让你忍不住一次次地对自己所处的季节产生怀疑。也是,人心里若没有一个硬朗,清晰的冬天,必定连春天也一并模糊了。
然而春天毕竟是来了,无论你感觉得到感觉不到都好,时光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迟钝而停止脚步。
若是在故乡,这样的时节里,正是油菜花开得艳丽的时候呀,田野里早已是一片金黄了。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山峦也全都一身新装,满眼都是生意昂然的绿,看着就感觉喜气。更别说山脚下,那些隐隐约约掩映在一片葱绿里的小村庄了,乡野人家,往往最得风气之先,院落里,菜地旁,桃花儿娇艳,梨花儿清丽,杏花儿妩媚,春天来了,争先恐后的来,热热闹闹,唧唧喳喳,挤满了农家小院。倘若天气晴好,山村野地,处处春意昂然,淑气氤氲。邀上三五旧友,携一壶酒,郊游踏青,登高望远,实在是一件畅人心怀的人生乐事。
然而此刻,我却只能躺在床上,一个人,躺在一个生活了多年却依然深感隔膜的城市里,躺在像空气一样弥漫着的孤独里,用尽所有的思念和想象,与我已在远方的故乡遥遥相望。
我想我是真的病了,并且一定病得不轻,我看到镜子里自己苍老的容颜,憔悴的一塌糊涂惨不忍睹,我总是感觉着累,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经不再适应漂泊无定的生活。
我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窗户对面的那一座小山。此刻山上绿树成荫,林木葱茏。看不清楚都是些什么树,只看见它们在微风里轻轻摇摆的样子,好象在跳一种极抒情的慢舞,尽管舞姿很笨拙,但它们跳得很认真,很投入。在明媚的阳光渲染下,窗外的这一缕风景安详而静谧。
我的内心突然在一瞬间变得浮躁焦灼,我扔下手里的书,扔下古人那些感时怀春的伤感句子,什么流水落花春去也,什么泪眼问花花不语,春天这不是好端端的就在眼前么?我想我也许该出去走一走,晒晒自己这段日子以来那一直阴暗潮湿的心情。
为什么不呢。毕竟,春天来了,花开堪摘直须摘,莫待花落空摘枝,我虽然无花可摘,却也是个爱花惜春的人。想来,春天原是无处不在的,难道这异乡的春天,就没有值得寻觅的风景吗?别的地方且不说了,就在我居所的不远处,就有一处颇负盛名的公园,想想,自己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时间实在不算短了,这么一个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是竟然就从没去过,现在想来,只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也是,在心里暗自念叨了很多次的,只是,苦于一直都没有什么时间,或者也没有心情没有精力,是的,在这人地两生的异地他乡,在机器喧哗的厂房里,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与忙碌之中,不知不觉的,就深深的辜负了那一个个与我擦肩而过的春天,现在想着,心里便竟充满了遗憾和后悔,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苦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