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古镇何其之多,乌镇并不是其中最有名气的。虽身为江南六镇之一,但大多数人得知它,或许还是在那部太过唯美的《似水年华》中,我,也不例外。于是,迫不及待地想去乌镇,去缅怀一下那古老的浪漫,去领略一下那水做的风骨柔情。
而当我真正站在乌镇那斑驳的青石板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关于乌镇,自己忽略的太多、太多。
天有些阴,却正中我下怀,下些雨或许更好呢。远远望去,乌镇仿佛是挂在这繁华都市中的一祯水墨画。泼墨的技法,恰到好处地描摹出了水乡的精致风景,亦真亦幻,恬静悠然。
过了逢源双桥,便站在了小镇的街头。看着十里景塘的风景,依稀可见当年的景致。于是,便在潺潺的水流声中,打开这绵延数千年的画卷。
整个小镇依水而建,是名副其实的水做的乌镇。一条河缓缓地流过古镇,碧入波心的水,千百年来护佑着这里的人们。
这里的居民,是标准的“枕河而居”。“水阁”是乌镇的一大特色,即民居的一部分延伸至河内,下面用木桩打在河床中。在这样的水阁中依窗而坐,三面窗户可观市、河风光,一边品茗,一边在氤氲的水雾中看窗外散淡的江南,大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呢。难怪茅盾在《大地山河》中,曾这样描述自己故乡的水阁:“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皑乃,飘然而过……”
千年古镇,午夜梦回,枕河而眠,这是怎样的一种悠长韵味!
河中有几叶舟子正自在地飘荡,船娘缓慢地摆动着手中的桨橹,拨开层层涟漪,一圈圈地散开,漾去。
流动的河给了乌镇流动的生命,在这繁芜的人世间,它让乌镇拒绝了那些故作的矫情和世俗的诱惑,取之以满眼的古朴和安详,没有精神的负累,宠辱不惊。
乌镇的街道皆是用石板铺就,俯下身去抚摸这些石板,它们年代久远的印记,仿佛让我的内心一颤,千年的风尘便迎面而来。
走在古老的街道上,似乎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仍深深沉浸在旧日时光中。染坊里飘着手工印染的蓝印花布;槽坊的老窖里冒腾着醇香的酒气;财神庙前的戏台上,正上演着不知哪一出皮影戏;访卢阁的风水孕育了醉人的茶香,林家铺子还在诉说着上个世纪的忧伤。
某家的老奶奶,在她祖祖辈辈生活的屋中,用老织机织着粗土布。她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时光仿佛穿过了岁月。尘埃斜斜地落在她身上,苍白的发线诉说着流逝的时光。她就这样走过了一辈子、坐了一辈子,在这江南的小镇,生生死死,不曾分离。一切聚散离合在这里交集,换来一声叹息,然后悄然散去。乌镇让一切沉淀。忽一回头,荏苒千年。
街边时常会有悠长深远的古巷,十分狭窄幽暗,似乎还未从千年的梦中醒来。而我也不禁恍惚起来,好似看见一代文学巨匠在《子夜》里走过长长的巷陌,登上乌篷船,走向了寻求真理的道路。而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过故乡的小河、水阁、石板路,以及故乡人眼中那看惯了岁月的笑意。
《似水年华》选对了地方,除了乌镇,还有哪里可以承载英的清丽和文那俊朗的忧伤?
“寒树烟中,尽乌戍六朝旧地;夕阳帆外,是吴兴点点远山。”乌镇之美,在于它的坚持,尘世喧嚣,它却依然保持着生命最初的底色。
乌镇并不繁华,所以它得以褪去华丽的外衣,在只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里,沉溺于一种宁静和悠远。在这里,总不忍心说话,甚至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佛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那么就保持缄默吧。
对于乌镇,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终须离开。告别这唐代银杏、六朝遗胜、梁时古寺、清朝戏台……留下那寂寞的长巷,斑驳的油纸伞,屋后的流水,以及一条微醉的小船。
是的,我从乌镇走过,我不是个归人,是过客。有位诗人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乌镇,用我放火的瞳孔爱你。”可是,我的瞳孔已经被时空的交错所灼烧,我,该怎么办?
一道乌镇门,像做了一个梦。门里门外两重天。一边是固守着千年淡然的江南小镇,一边又是现代文明所渗透着的繁华都市。可岁月和尘俗,改变不了千年的沉淀与坚持。而似水年华,就在这样千年的时空交迭中,悠然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