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午,一朋友从外地归乡,带回并赠送我两饼云南产的野生古树茶,说是祝福中秋。我这才猛然想起,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已临近。
提起中秋节,大家多般都是将其与赏月和品尝月饼联系在一起的。在我儿时的故乡,中秋之夜,绝对是云淡天蓝,皓月当空,月光撒地,积玉堆琼,但是,却少有见到过月饼的。因为那时确实太穷,乡下人肯定是舍不得花钱去买月饼的。只有想方设法拿自己种出来的粮食来变花样。于是,包粽子便成了中秋节必有的习俗。
在故乡,包粽子是很有讲究的。
每年,在盘算自家的几亩田土种什么时,父母注定会预留出一块旱涝无忧的稻田出来播种糯谷。不然,到了每年中秋节,别人家的孩子尽享粽子的浓香,而自己家没有,不仅自己的孩子会哭,也许这家孩子的母亲和奶奶会比孩子哭得更伤心。要想包出来的粽子色泽好、味道香、口感好,单有优质的糯米还不行,还得有上好的杆草烧出来的草灰浸泡糯米,还得有红菜豆和少许纯正的生茶油掺和着包进粽子里,还得有无虫孔、不老不嫩的早早晒干备好的竹叶。这些都是母亲或者奶奶每年要做的事情。还不仅仅只有这些,用糯米包好的粽子,还必须要小火慢火掌握着火候,用大铁锅熬制一整夜,熟透了才能吃呀。所以,用来烧火的干柴得要事先准备一大堆。这样的话,今天说出来,大家也许会笑。而在我的故乡,真正意义的山,远在十几里开外,还归别的乡村所有。老家村子后面,被称作山的,其实只是比稻田略高一点点的黄土丘。上面长的多般是茅草丛,没有几棵树。平时用作烧火做饭的、比茅草好不到哪里去的柴火,是农活之余到别的乡村去砍回来的。我的记忆之中,每年队上分给各家各户的几棵松树,以及春天涨洪水时从上游冲下来飘浮在村前潇水河河面上的树枝树兜,被父兄们捞回来,锯断劈开码堆晾干后,都会被整整齐齐地放到伙房楼上熏着,就是以备熬粽子用的。家里大人对中秋节包粽子的重视,可见一斑。
我家里,奶奶几乎是一家之主。
她的一生,吃过太多太多的苦。因为爷爷去世时,不仅还没有我们,父亲也很年幼,小姑姑则是遗腹女。奶奶守寡养大我父亲和我两个姑姑,受到敬重自是当然。我们童年时候,得到奶奶的关爱也是历历在目,但又无法言表。奶奶的善良、贤惠和能干,在故乡也是出了名的。中秋节时,我家包出来的粽子,奶奶岂会比别人家包的逊色?尽管家里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捉襟见肘般困难,但是,奶奶每年包的粽子,送一些给姑姑等亲戚之外,还会分送一些给村里的邻居和其他长辈。所以,每年中秋节,我家的糯米粽,奶奶不仅包得好吃,也包得比别家多。她的贤惠和善良,不仅让我们即便在艰苦的年代依然没有缺少幸福和快乐,还让我们自幼受到感染,懂得要将快乐和幸福与人分享。
“每逢佳节倍思亲”。
我从故乡道县,来到双牌工作二十八年有多。这期间,父亲母亲都在早几年相继去世,特别是奶奶过世时,我调离家乡仅仅半年左右。记得办完奶奶的后事,离1990年的大年除夕仅仅三天了。长辈均已不在人世多年,除了同胞的兄弟,我还能遥寄思念给谁呢?每每想起,总是泪目。
这些年,涂鸦的一些文章中,爷爷和父母都有提及,唯独不曾提到过奶奶。也并不是我对奶奶的感情不深,恰恰相反,我对奶奶的感情更深。因为有一次被鸟铳烧伤脚跟的经历,奶奶陪伴我住院治伤大半年。她矮小的身躯、瘦弱的肩膀,不知背着我在病房的过道和县医院的院子里转了多少圈。外出参加工作和结婚生孩子后,我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回老家时,她抱着女儿从村前到村后,也不知转了多少圈。仅此,也无法回报和偿还。应该说,多年来,我一直都想写几行文字祭奠她,却总是不知从哪着笔。今又中秋,写下这些关于包粽子习俗的文字,更像是奶奶亲手所包糯粽的清香仍在口鼻,难以忘怀,自然而然勾起自己对已逝去二十七年半的奶奶深情的怀念。
奶奶,我真的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