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高考落榜,心情郁闷到极限,无奈到一个山沟沟里当代课老师。
那是一个极为偏僻的中学,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学校是以前的老庙,正殿和对面的戏台经过简单的改造变成了学生宿舍,庙的两个偏殿也变成老师和学生伙房,教室和老师的宿舍是农民自已盖的土坯房。学校有五个班级,十四五个老师,公办老师只有两个,所有的老师都是当地人。
星期天,学生都回家了,整个校院空无一人,特別的静。好在学校有一部旧风琴,经过修理,还能发音,我就抄了厚厚的一大本歌谱一遍遍地练习,竟能流畅地弹一些曲子,寂静的校园流淌着叮叮咚咚的音乐,寂寞的心就慢慢地开出一些小花来。那时流行的《红楼梦》和《西游记》插曲我都能弹,并且教会了我的学生。就这样,在风琴的欢歌下,时间大把大把的从身边悄悄地溜掉了。
转眼到了期末复习阶段,学校安排一天复习一门课。那天我刚好无课,读书读到眼涩,到坡底的小商店买东西,急急地进门和抱一包袱的人撞了个满怀,不禁十分懊恼。摸着被撞痛了的额头,抬头看,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包袱里包着电视机,我的头刚好碰在电视机的角上,他连连向我道歉,在四目相对的一刻,我像被电了一下,“噗“地红了脸,遂低了头小声说:“没关糸,不疼的。”?
过后我便忘了这件事,这毕竟是我生活中的小插曲罢了。不想,一天有学生说有人找我,我一瞧是那天撞了我的人,手里拿一大袋沙梨,见到我很不自然说:“那天撞了你,觉得很对不起,当时听你咳嗽的厉害,想着一定是感冒了,就拿了沙梨来,自家的树上结的,熬了茶可以止咳。”他说话的时候,眼晴一直盯着脚尖,显得有点语无伦次。说了这些话,递了沙梨,转身就要走。我喊住他,邀他进屋,并用一个大的搪瓷茶缸煮了沙梨茶。他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说他家就在附近,以前也在这所中学读书,现在在长沙矿业学院读大三,大学放寒假早,那天是他妈到街上修电视机,唤他来接,当时慌慌张张不注意碰到了我。
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他几乎天天都来找我,时不时会带几块红薯,几个蕻柿,或一袋自炒的爆米花,一改当初的拘谨和羞涩。其实他很健谈,喜欢读历史,还写诗,写很有激情的文字。于是我们在一起谈诗,谈文字,弹琴,唱歌。一天,他说你别总弹那首《葬花呤》了,凄凄惨惨的,我教你一首很好听的歌,后来又抄了乐谱给我。记得歌词是:自从见你的那一瞬间,穿越了春天到秋天,人生有几多追求,人生有几多梦幻,啊!在跋涉,在碰撞,在不停的向我呼唤,自从认识了你,从此后不在改变。他说人生的路有千万条,不是只有上大学。你不要再颓废了,努力让生活充实起来吧。在他的鼓励下,我报了自学考试,开始了自学的历程。不知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特别充实,时间过得特别快
不久,放了寒假,我也回了老家,紧接着年就紧锣密鼓的走了过来,帮母亲忙家务,走亲访友,匆匆忙忙中年就过了六七天。正月初七下午,天气一下了变冷了,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继而下起了鹅毛大雪。此时客人已走完了,我拿起书本坐在火边怎么也读不下去,心里满是他的影子。心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呀,是在火边读书?还是桌前写文?或是帮家里人干活?现在是不是也是满脑子我的影子。
次日,推开屋门,满目一片洁白,地上的积雪已很厚,但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吃了早饭,母亲把火生得很旺,一家人暖暖和和地挤在火边说前朝古代的事。其间,我出去抱干柴,远远地看见一个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我家走来,心里第一反应,不会是他吧?近了,真的是,他披着一身的雪花,眉毛胡子都白了,头上冒着热气。我一下子愣了下来,忘了抱干柴,忘了招呼他进屋,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门外。还是我母亲出来看到了,拍去他身上的雪花,拉他进了屋。
那时班车很少,过年班车非常拥挤。他是搭一辆货车,蜗在露天车厢里,在风中行驶了六十多里到我们镇上,又踏雪迎风走了二十几里山路,中午十点左右才到我们家。他说本来是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因为学校有事,他要提前走了,怕我开学晚,来不及和我告別。他给我带来两本书,那是我无意间说喜欢的两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