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钱袋子散文

发型屋的老顾客大多都很信任我,特别是货主领司机来理发,他们理了发坐沙发上说话,或是用电子计算机算账,有时是司机从怀里掏出大扎子钱点数给货主,有时是货主从怀里掏出大扎子钱点数给司机。也有粮贩子提着大钱袋子来发型屋歇脚数钱,我每回瞧着恁多钱,都会想:“这辈子要是能挣到恁多钱该多好!也许到死都挣不到。”有时,我连想都不敢想。

那个矮矮胖胖的粮贩子把从国家粮食储备库取的钱装磷肥袋子提我发型屋来,道:“小妮儿,请帮下忙,找根小绳子来,我把这大钱袋子口儿扎着。”我把拆毛衣的旧线扯长长一截儿来搓成绳儿给他,眼巴巴瞅着他把装满一百、五十、十块、五块的钱袋子口儿用毛线绳儿一道又一道地缠绕着。

我激动的搓手,总想:“这大钱袋子属于我该多好啊!”粮贩子把钱袋子口缠好,系个活结,朝我小床底下扔,嘱咐道:“小妮儿,你可别出去哈,拜托你瞧好这个大钱袋子。天快黑了,我得赶紧上平桥大道东头去找公用电话打传呼叫人开车来接我,一个人带恁多钱不敢走。晚黑,龙凤山那一截儿路可不好走,有拦路抢劫的……”他说着,朝平桥大道东头走去。

趴小床上瞅着床底下的大钱袋子,我想着离婚时那个法官的问话:“你有房子吗?你有工作单位吗?你有存款吗?你咋啥都没有……”“这下好了,把他钱袋子拉出来背着跑,有钱就能把小毛毛儿要回来。”想着想着,我爬进小床底,当指尖碰触着大钱袋子,心快蹦出来了,发抖的手伸几伸都因畏惧而缩了回来。额头碰着床腿的棱角,凸起个大疙瘩,我更加害怕了,只好从小床底爬出来。

天黑了,一辆银灰色的昌河停我发型屋门口。粮贩子进来道:“小妮儿,快爬床底下把我钱袋子掏出来。”我道:“你自己咋不爬进去?”他道:“你望我胖成这样,想钻也钻不进去,只有你这瘦瘦的小妮儿才能钻进去。快帮忙,好得了,下回来储备库送粮保证叫你给我理发刮脸。”

尽管可不情愿他把钱袋子拿走,还是小心翼翼地钻进床底把钱袋子拉出来,可后悔将才没把他钱袋子拉出来背着跑。他接过钱袋子,笑道:“咱们是老乡,我认得你大,他教我孩子物理,我也姓黄……”他说着,提着钱袋子上车走了。

我站平桥大道上傻脸了,心想:“天地恁大,咋就碰上个老乡呢?幸好守住规矩,不然,他找到学校可丢人了……”

回想九十年代发型屋过往的顾客,最数粮贩子和大货司机大方些,他们理发刮脸从不讨价还价,我也不敢多找他们要钱,一般都是理发刮脸两块钱,加上干洗头做头部按摩,揉揉肩膀,捶捶背,统共可以挣五块钱,每天平均来一个这样的顾客就稀罕不得了。

那是我头一回摸着恁多钱,而且还动了贼心。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我一年到头在平桥大道发型屋数着剃头刮脸挣来的小钱,想着粮贩子那个令我心动的大钱袋子,忍不住嘲笑自己单纯天真,愚昧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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