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孟夏,五月立夏过后,火红凤凰逐渐绽放枝头,在这骊歌即将吹奏之际,却不经意地听到几声蝉声,断断续续从满园绿意的公园树梢中传来。这是今年首度听到的蝉鸣声,感觉特别清新悦耳,而随着蝉声的声声催促,那段尘封多年的襄河蝉鸣往事,又再度从模糊的记忆中复苏,逐渐从台湾的高雄,缓缓飞向大陆安徽的全椒……
犹记得2009年的八月下旬,在“莫拉克台风”重创台湾南部(亦即“八八水灾”),大家还在忙于赈灾复原之际,我却随同“慈济教师联谊会”(简称“教联会”)团队,前往大陆安徽全椒,进行人文教育交流。而就在抵达全椒后的第三天清晨,我意外地在流水潺潺的襄水河畔,听到了阵阵的蝉鸣声,此起彼落,绵绵不绝。
安徽紧邻江苏,全椒位处于长江北岸,它系在1991年的华东大水灾中,与台湾的慈济基金会首度结缘,而此一善的因缘,绵延至今已逾二十余载。由于“全椒慈济第一高级中学”即将于八月底落成启用,因此教联会乃顺着这份因缘,先行走入校园,与师生进行三梯次的人文交流活动。
来到全椒,每天总是从旅馆到学校,又从学校返回旅馆,从清晨到夜晚,从晨曦到星空,在固定的时间,走相同的路。城镇马路笔直宽敞,乡间道路蜿蜒曲折,在这新旧交替、以及变易与永恒的拉锯赛中,原本的自然和人文特色,究竟能有多少保留,着实令人担心,只能有赖于主其事者的睿智与远见了。
离开喧闹的城镇市区,转入宁静的绿野乡间。襄河无波,潺潺河水静静流淌;双塔矗立,太平吊桥凌波而过。两旁堤岸泼洒绿草如茵,水面如镜倒映蓝天白云,在这水天交会之中,窗外的景致着实相当宜人。可惜车行匆匆,无缘停驻欣赏,只能撷取点点时空记忆,映象片片浮光掠影,凭空建构一个晨曦与落日下的襄河瞬间风华而已。
全椒的八月,总是艳阳高照,深夜的一场雷雨,不仅洗涤了连日的暑闷,也为清晨的大地,带来了几许清凉的气息。借着上课之前的空档,与同伴相偕,前往学校大门的前庭区域,补捉这所即将消失学校的部分丰采。校门深锁,在这还是学生上学的时分,与警卫打了招呼,两人便从学校侧门走了出去。
襄河支流汨汨静淌,河堤回廊古色古香,与矗立于校园东南角的奎光楼相映成趣。遥想明清之际,这个区域想必是浑然一体的,因为这里是明朝万历年间的望阳书院,清朝乾隆中期的香水书院。只可惜一条原本不该有的临河道路,以及一道高耸的围墙,却硬生生地将其切割成为两个各自独立的视野空间。
围墙边,雨后杨树翠绿欲滴;河堤上,两岸垂柳随风摇曳。河堤蜿蜒,花木更见扶疏;青石步道,人影益形杂沓。亭阁回廊,三三两两人群闲聚;襄水清澈,几位村妇舀水洗衣。记忆中纯朴农村的生活图景,似乎又再度回到眼前,只差炊烟袅袅、牧童横笛而已。
全椒由于有襄河环绕,镇内水道纵横,因此有很多的石桥凭河跨越,真有着一番“小桥流水人家”的特殊风情。石桥跨虹,拱门倒影,在半边跨虹圆弧之中,巧妆一大二小的三个完美的圆。这是自然的巧思,也是大地的圆融,透过小桥流水的抒情写意,体现自然与人文的合和之美。
以往曾多次与同事和学生,来到华中地区的江苏、浙江和上海等地,进行学术参访与交流。可能是出生于农村之故,我总是比较喜欢江苏和浙江的风光景致,而不太钟情于上海的繁华缤纷。尤其是杭州的西湖、扬州的瘦西湖、苏州的园林,更是令人流连忘返。漫步林道,柳暗花明,在自然与人为揉合的景色中,体会那份历史长河中的悠悠之情。
校园东南角的奎光楼,颇似城门古楼,与黄鹤楼、岳阳楼架构有别。西侧的下马碑,犹如台南孔庙一般,点妆出了中国传统社会对先哲文人的那份敬重。只可惜奎光楼的视野,被围墙所切割,下马碑也隐匿在偏僻校园一隅,这种现实际遇,相对于师生口中的文化瑰宝,似乎显得并不十分协调。
尤其是看到奎光楼石阶,竟然被简陋的铁门所深锁,类似碑记的大石版,也被倒伏废置于楼旁角落的草地上时,我不禁想要探问:有多少全椒中学的学生,曾经如同吴敬梓少年时一样,登临眺望或读书?既然无法亲身登临,藉以体会古人临笔赋诗的风华,那么其内心对这份传统文化遗产的悸动,似乎也就不如大家口中所言的那般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