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在我们鲁西一带叫知了龟,蜕变后飞向枝头成了知了。每年的六、七月间,是蝉的最盛时节。太阳未落,夜还没到来时,蝉开始出洞儿,用它那挖掘机一样蜷曲粗壮发达的前脚,把紧贴地面的薄土扒开,那边沿不齐整的小孔下露出蝉贼亮的眼睛,外面强光亮刺激,让它暂停辛苦的工作,洞穴内稍作停留。
觅蝉者络绎不绝,往往前者东瞅西寻,即便地毯式搜索,也会忽落那小孔,后者不经意间便发现,惊神窃喜,手指一捅忽地下去,破了天窗,惊着了蝉,迅速洞穴深里躲避。手指摸不着蝉,干急,一时与蝉展开壁垒。情急中找来草棒伸进洞穴里,蝉碰到这救命稻草好生奇怪吧?顺势往上爬,随草棒的慢慢上升,蝉被引诱出洞儿了。
我自认为有的蝉比较聪明,你再怎么引诱,急得挠头咋舌也好,跺脚也罢,无济于事,就不上钩。现在摸蝉可不像小时候带着小铲。小铲单对付那诱不出洞儿的蝉,把洞穴周围的土掏空,蝉暴露无疑了。所以先前摸蝉是小孩子的事,大人干一天活很疲乏,没心事再去摸的。
我母亲可是为我们摸过不少蝉。打发我们都睡了,她披衣端着油灯在园子里照啊照,那些爬上树的蝉,都成了母亲手下的败将。放盐水里淹,攒够一定数量时,给我们姐弟做了分吃,母亲不吃看着光笑。
摸的次数多了,发现蝉是群居的,一棵树下一二只,便会有三五只,七八只,甚至更多出现。那些刚爬出洞穴的蝉,仰八叉躺着,有的呆头愣脑,稍作喘息之后,麻溜地向着大树小树爬去,眨眼功夫,就爬一人多高,找到可隐蔽的枝叶间,晚凉的风中开始蜕变。这是一场美丽的蜕变,慢慢地自行脱壳,像从一副盔甲中爬出,蝉的双翼湿润淡绿,薄而透明,渐渐地有软变硬,随后展翅高飞,再后寻觅伴侣,繁衍后代。
被雌蝉产卵后的鲜嫩树枝枯死,经日晒风吹雨淋雷震落地,蝉卵落土,经历三五年地下吸取树根的营养生长。所以蝉的一生,餐风饮露,实属不易。
自然界的昆虫能叫人如此喜见的莫过于蝉,垂涎它的美味,又有蛋白王著称。蝉蜕可入药,《中国药材学》记载,有止咳生津,保肺益肾,抗菌降压之功效,还可治疗外感风热,咽喉肿疼等症状。
悠悠岁月中,蝉的文化价值也很可观,作为一种生命意象,往往出现在历代文人墨客笔下。画蝉者无数,象齐白石和赵少昂是比较突出的两位。其诗更多,我最欣赏唐代诗人虞世南的那首——蝉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诗中包含了一种情致:立身品格高深的人,无以外在的凭借,自能声名远达,突显人格的力与美来。
我们姑且不计蝉吸食多年生植物根的汁液生存,破坏树的生残,单就蝉一生中五次的蜕变精神,不也对我们的人世有所启迪吗?作为大自然的“歌手”,昆虫中最美的“歌唱家”,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浓厚的情趣,也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