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阴冷、冰雪、灰暗和雾霾在这个即将离去的2012年的年底,像天公施于人间的灰暗的幕布,一层一层的铺陈于这个让人感到压抑的季节。总感觉整个冬天都好像一直生活在这种阴郁的天气里似的。阴冷的日子总是有风,凛冽地在我无奈的目光下扫过街道上闪着冷峻绿光的树叶。商业街里人潮车流汹涌依旧,只是有了不同于往日的匆匆行色。也许是快到年底的缘故,所有人的脚步都显得是那样轻快而匆匆。因为他们的心里此刻都在憧憬着一个想起就会让人感到很温暖的方向,那就是离开或长或短却有一种阔别了很久的家。
送别友人的车站,看着那一群群大包小包来来往往的人流,听着那间或想起的阵阵汽笛声,我的心里突然隐隐有了一种惆怅,直到友人乘坐的那列动车蜿蜒着远去,我还木然地望着远处的青山呆呆的发愣。除去年轻时在北京求学的那段经历,记忆中最为鲜明的回家之旅,当数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闽南的冬日。
那年,我是在“处江湖之远当忧其君”的忧国情怀中、在历经了数个夙夜难眠的忧思后,在那个《东方风来满眼春》的嘹亮号角奏响的那个清冷的早春,去到了那个离家数千里的经济开放的沿海城市,去寻求个人生存的空间。
那年,我在《跟着感觉走》的歌声里始终背负着一种恍恍惚惚的精神状态和沉重的思想压力,在漫无目标的生活海洋上随波逐流。也就是在那年,我在一大群英姿飒爽的军人和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务工者中收获了许多令人难忘的友情。还有那些产生于青年男女间无法忘却的懵懂情愫。那是我们在共同的生活和经久的相处后产生的美好纯洁的爱恋。想起她们一个个曾经在秋风中、朗月下对我闪动着的那一双双明亮多情的秋波,我的心至今澎湃不安手足无措!
那年,我曾在海涛和松涛经久不息的奏鸣曲中,静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是怎样在我的面前展现欢容和洒泪分手。那以后,多少次有集合的军号和战士响彻云天的呐喊声连同隔夜的雨声,时时侵入我不愿醒来的梦中!
那里的冬天从无霜雪光顾,唯有送别的冷风一阵阵拂过城市之外永不变色的绿林。自我走后,那斜路边蓬勃葳蕤的青草是否还一年年驻守在寂寞的路口?是否还有年轻的身影伫望在夕阳慢慢沉沦的风中?还有流水潺潺的渠埂上盛开的那一丛丛金盏菊的花香,在夜色渐浓的深秋,远远地装点着心中欲说还休的轻愁!
临行的那个晚上,我还在泉州湾的海潮声里,听曾经的船长跟我讲诉他曾经的人生。可他哪里知道,此一去,我的未知的前程像我回家的路径,也是充满了未知的曲折,坎坷、甚至是一种遥遥无期的漫漫征途。
那年,家乡的雪下得好大,我在路上被堵了几天才终于到家。白雪皑皑的雪野的尽头因为有树林的指示,我才在难以抑制的欣喜中看见了我那被雪遮盖着的矮矮的土屋,看见那条健壮的大黄狗正从积雪的门前欢跳着、狂吠着向我奔来,看见鬓发斑白的父母正站在清冷的寒风中远远地张望。屋旁的池塘依旧清冽,门前的水杉依旧挺拔,相互走动的邻居还是那样亲如一家……
回家,就是想在忙碌的父母面前一边讲诉在外的经历一边逗引童稚的欢笑。就是想在门外呼啸的风雪中,用自己火热的青春去雪原上唤狗逐兔。就是想登上阒无人迹的淮河河岸,背对着风,看它一扫千里的凛冽怎样冰封宽阔的河面,听它尖厉的哨音,怎样吹奏故乡的冬天里风、雪以及波浪的合鸣。你会在她单调又不失婉转的回响中无限地展开想象的翅膀,向着你渴望的季节。向着风雪的最深处。或许会看见你希望看见的那一抹嫣红。那是那年飘扬在那个美丽女子玉颈上纱巾的颜色。
人生如梦!梦中的人生亦是苦乐相同。一生勤劳的父亲在他一生忠诚的土地上,在他最后的冬天把我送行在他七十七年最后的路口。九七年的冬天为我的父亲挂起了漫天的雪幔,那是对一个一生忠勇的灵魂最厚重的祭奠。
紧跟着而去的就是我那多灾多难的母亲!尽管一生苦难可她还是心有不甘,还是想努力地多活几年。她在用艰苦的生命,一点一点捱过每一个难捱的日子。她甚至看见了上世纪末的那个早春的暖阳,可她最终还是在那个凄风苦雨的冰冷春夜跟我做了生命最后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