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啥事都会发生。就说我吧,一个活了半辈子的老光棍汉子,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啥本事,靠蹬个人力三轮车打发着日子。就这个穷样,竟“应邀”当了回爹。嘿!还别说,还真当对啦!
那是入冬的一天傍晚,我蹬著三轮车从城里回家,路过县一中门口时,路边一个蹲着的衣着朴素的男孩,突然间站起身,上前拦住了我,说要去城西严庄。
天快黑了,我想快去快回,免得家里的老娘惦念。我让他上了车,急匆匆向城西驶去……
已经看见严庄了,他突然摆手要我停车。“咋?”我掏出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问他。他下来车,转向我,突然哭起来。
我一愣怔,“快到家了,哭啥?是没钱吧?”
“不是,叔,是我不敢回家!”他嗫嚅着嘴唇说。
“自己的家咋不敢回呵?”我有点莫名奇妙。
“我给你说实话,叔,你得帮帮我。要是我爹知道了,一定会气死的,我怕!”
“ 啥事?”我一头雾水。
他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说起来,他叫锋,十六岁,在家排行最小。一哥一姐都不上学出门打工了。娘下世早,是爹拉扯他们三个长大成人的。爹这几年身子也劳累病了,天天得吃药。他是去年考上的一中,现在读高二,爹说他是家唯一的希望了,是爹的精神支柱啊!不管家中再难再苦,只要他回家一提要钱,爹二话不说,咳嗽着立马就出门借。半年前,他跟同学无意间逛了趟网吧,从此竟不能自拔,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被学校抓住过三次,严重警告。这次又给逮住了,按照校规,学生上网吧超过三次,一律开除。班主任今天已找他谈了话,要他下午放学后马上回家叫爹来,找班主任办理离校手续。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想爹在家病弱的样子……他说不下去了,又哭出了声。
我心里也酸酸的,“你这孩子,咋这样不争气呵?”
“叔,我知道错了,彻底的后悔了。你说我该咋办呵?我想了,这事要是我爹知道了,他一准会气死的!”锋说着“扑通” 一下,竟跪在了我面前。
我下了一跳,慌忙扶他起来 。我想了想,说:“这样行么,我跟你去找班主任说说,看能不开除嘛!”
“班主任说了,必须得要我爹来,可是……”他迟疑了一下,又说,“这样行嘛,叔,你就当一回我爹!”
我一怔,听明了他的意思,是让我冒充他爹,去学校里求情,这合适吗?看着他一脸无助的样子,我犹豫了下,就应了他,决定帮他一把,试试。
我调转过来车头,他也挺懂事的,这回非要驮我。我拗不过他,就只好坐到了车上。我吁了口气,心想活这么大,没讨上老婆竟应起爹来了,突然间有了个十六岁的念高中的“儿子”,这算哪门子这?我不由“嘿嘿”的笑了,当爹的感觉,真爽啊!
我和锋轮换着班骑车,不久就到了学校,我寄存好三轮车,到小卖部买了盒烟,就跟着锋直接去了班主任的屋。我心里早想好了要该说的话,照着锋说的家境状况,又适当的加了些夸张,最后又联想到自己生活的艰辛,说着说着,我竟不由自主的哭起来。不知是我这个“爹”的诚心感动了班主任,还是班主任心地善良,他的眼睛也湿润了。最后他对我说:“这样吧,我给校长反映一下,再给你的孩子最后一次机会。其实锋以前的成绩,还是蛮好的,脑瓜并不笨!”我一听班主任的话里有音,马上就踢了锋一脚, “还不快跪 下谢谢老师?” 锋小脑瓜也够“活”的,立刻“扑通”跪倒在地上,感动得班主任慌忙伸手去拉他,“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我又当着班主任的面,让锋写了份保证书。
从学校里出来,街上已灯火通明。锋跑出校门送我,嘴里说着谢谢叔,又掏出钱来给我车费,我抓住他拿钱的手,拒绝了他。我一边推车走,一边对他说:“既然帮你了,就一帮到底。孩子,可一定要争气啊!”
以后的日子里,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每每想起这事来,我心里就直犯嘀咕,我竟然冒充起了他爹,和他一块合伙去欺骗老师,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一晃几年过去了,真没想到,我这冒牌的爹竟还真当对啦,给国家输送了一名人才。锋这孩子不负厚望,考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这是后来他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表示感谢时给说的,令我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