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摸摸头
01/
家人说起对我幼时的印象,概括起来只有两个字,爱哭。
大抵没有人会喜欢爱哭的小孩,所以我小时候一度是家人厌烦的存在。
我曾经看过自己的一张照片,是在摇篮中熟睡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我就想,她真的是个爱哭的小孩吗?
但他们说是啊。
那就是吧。
他们并不因“诚实是美德”这种传世箴言而告知我这一切,纯粹是家人围坐一炉,其乐融融,相谈甚欢,言及你儿时旧事,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们觉得长大了的人都不会在意以前的事,无论是美好的抑或是伤感的,都已经是过去式的,成年人是要活在当下的,往前看。
有时候,我觉得很庆幸,因为我没有那些记忆。没有自己爱哭的记忆,也没有被讨厌的记忆。所以我不会难过。
但也许他们不说出来,会更好吧。善意的谎言是无罪的,它很美好。人可以接受不堪,但仍希望看起来体面。
说起来,这很好笑。我不知怎的抹去了所有爱哭的记忆,脑海里却一直记着一件事:哭,是不讨喜的。
所以自打我记事起,我是很少哭的。记忆中,自己年代最久远的一次“哭”,也已经是念初中的时候了。
02/
那时我在镇上上学,因为学校离家里比较远,所以我借住在姨妈家。
姨妈家是以卖腊肠营生的,刚做好的腊肠要用麻绳在上面打结,弄成一节一节的,等到腊肠晒干后再把绳子剪掉。
那时我每天放学回去,便跑上天台帮姨妈剪绳子,站在那里,一剪就是几个小时,腰酸背疼的。姨妈倒也没和我客气过,都让我干活,我能主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虽说是心甘情愿的事,我却常常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凄凉之感。在外头到底是比不得家里,什么活儿都不用干,瘫在沙发上整个就一副大爷模样,逍遥,自在。
姨妈做这门生意有个合伙人,她是姨妈的妯娌,我随表哥们叫她“十婶”。
十婶有时候会留在姨妈家吃饭,有一次,在餐桌上,十婶给我夹了一块肉,说,xx啊,这个好吃,多吃点。我突然就觉得好想哭,但我没敢出声说话,连“谢谢”也没说。因为喉咙堵住了,一说话,那声音……铁定露馅。
是这样的啊,来自亲人的冷淡最让人感到委屈,要用眼泪来倾诉,而来自陌生人的温热亲近总是那么美好,足以让人用眼泪去回报。
03/
高三那年冬天,我和同学夜晚出去逛街,风很大,我穿得少,被吹得直打哆嗦,第二天就发烧了。
我平时很少生病,所以一旦生起病来,就会觉得痛苦难当,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不自觉将那些病痛的折磨放大了许多倍。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很蠢的想法:我会不会被烧坏脑子。然后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在心里默算一加一等于几。
我在宿舍呆了一天,吃了三次药,西药。我是很讨厌吃西药的人,倒不是因为怕苦,因为我连极苦的中药都能喝得下,只是西药那股特有的味道,会让我想吐。
浑身裹住厚厚的被子,闷出一身汗,擦干。
这是我曾经试过的退烧方法,这回还是得试试看。
期间,体温有下降过,但不久又升上去了,总归是不能全然退烧。室友们去上晚自习前我的体温是三十六度多,这令我大大松了一口气,然而她们下晚自习回来后,我的体温又升到了三十八度多。
我突然觉得好累,他妈的怎么就是不能退烧啊,擦汗也擦得老子手好累。于是破罐子破摔……就哭了。
大半夜的,室友们都睡了,我又不能吵着别人,自己受罪就算了,总不能祸害他人啊,所以我只能默默流泪,哭着哭着不知不觉我也睡着了。
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一样折磨人,我们在很多时候都以为自己受不了,但就像寓言故事里那个落魄受难的王子一样,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一定受得了。
噢,对了,第二天醒来后我就退烧了。
04/
还是在高三,我当时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东北女生,皮肤白皙,扎着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很有活力。她从高一文理科分班后就开始当我们的班主任,教地理,一直到高三。
我受过她的“恩惠”,也曾是她身边的“红人”,但后来我“失宠”了。
高一的时候我的地理成绩不是一般的差,从来没有达到过及格线,我本对自己不抱任何希望,偏偏她要将我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