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旧时光,踏春随节来散文

岭南春早。农历年底,这片土地上,不少草木已复苏,在人们急盼春来时早早地悄悄吐芽拔节。

藠,是其中一员。或许它已不记得自己从何时起根深岭南,但它总记得适时而生按节而长。它无畏冬的冷峻,迎头冰雨寒风,纤长茎叶一茬接一茬,快速生长。

在年二十八那天早晨,人们早早行至菜畦,藠茎一手一把抓,用点力一扭。如此这般地几个来回,一大捆青嫩得要渗汁的藠茎已握满虎口。接着大踏步往回赶,必须抓紧点时间,回家还得剁藠馅,赶在家里人起床前把藠糍做好。捧着仍烫口的鲜热藠糍大快朵颐,这是他们长久保存于记忆中的味道,是家常味的呈现之一。

藠糍的记忆,由来于儿时。藠糍飘香时,预示着新年将到,春也不远了。没有人告知我,究竟因何,年二十八这一天总要烙上几锅藠糍。而我,从年幼时至今天,也总不觉得这由来需得寻根,也许在心里,它已成了一种习惯,甚至小范围内的传统。

藠糍的精华在于馅料。好的藠馅,由藠茎与半肥瘦猪肉搭配,切细,剁碎,最终成糊状。剁好的藠馅,已有了一种特殊香味。掐一小块糯米粉团,用手指给粉团中心捏出个小坑,把藠馅塞进里头。馅要塞得满满当当才好,烙藠糍时用力一压,便立马渗出粉团,随即,馥郁藠香一拥而出。

小时候吃的藠糍,口感上多是软软糯糯。吃时总贪口,它可不是能常年吃上的吃食,藠糍是应时应候,必须在冬末春初藠茎蓬勃时方能尝鲜。须趁热吃,热乎乎的藠糍总能把藠馅的香挥发得淋漓尽致,一口气已吃下三四个,且总觉得没吃够。香喷喷热乎乎的藠糍总能给味觉发出极大的诱惑,于是,我常常能吃撑。而随后的半天时间内,打隔是一个接一个,一股被胃酸消化过的藠糍所生出的酸味,让人难受,又因此开始责怪自己的贪嘴,但于事无补。并且,半天之内,饭也免了。

因此,今年里做两回藠糍,两回我皆硬下心肠只许两三个下肚,最多四个,绝不被它诱惑,即便刚出炉时它那样脆口这般喷香。还好,有节前特意准备的开胃型酸味饮料,吃过藠糍,再喝一杯酸饮,让人愁的打隔、顶胃这些因饱吃藠糍而出现的状况没了。此项发现,让我能颇为舒心地吃下第四个藠糍。

藠糍不止得趁热吃,还得趁人齐时做。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的,都走动在厨房附近。小孩们盼着锅里烙着的藠糍,不时询问好了没好了吧。大人们则聊了个火热,既等候久存心间的滋味又分享一年下来的甜酸苦辣。当一锅藠糍终于出炉时,它躺于碟子只一时便立马被捧在每个人手心里,甚至于手快有手慢没啊。

年初六那天,天冷了许多,下着小雨。在床上蜷缩着打算睡个午觉的我,竟一咕噜地爬起来,因为那时那刻,我打心底认定它太适合烙上几锅藠糍了,春寒与藠糍似乎相辅相成起来。刚好冰箱里还放着小把藠茎,挑了些好的,再找些半肥猪肉,馅剁好,面和好,藠糍便烙起来。我总爱把它压得薄薄的,烙好的藠糍吃起来有别于儿时所常的软糯,它是那样的香香脆脆。

那天,吃藠糍的识滋味,做藠糍的绽心花。

前些天,又见菜畦里的藠,我惊叹年二十八才扭断的一茬茬藠茎,在不到一个月内,又汹涌澎湃了一回,长势好得很!过几天就是“二月二”开耕节了,又是个亲朋好友聚首的春日,用藠糍作为宴客吃食之一,准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口中吃的是香而热的藠糍,心里翻动的是旧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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