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节来得特别早,我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就被白发苍苍的父亲推上了山,“***什么都不要,就要你去看一眼。”噙着泪花的眼睛,仿佛看见母亲还在我们身边,让我再一次想起母亲陪我走过的岁月。
我出生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山村,那不是人们想象的村子或是寨子,而是一个洗脸盆放歪就滚得不见踪影的陡坡。那上一上一下一下的山路,是我无知的童年延伸向远方的快乐起点。
从记事起,身上就穿着妈妈为我亲织的麻布衣服,脖子上还有一股小绳子,拴着一个磁茶杯的盖尖子。那是我妈在生产队挖地时捡到的,可能是觉得好看,就经过简单的打磨后做成一条保佑我健康成长的项链。这也是我儿时最好的玩具,再好的伙伴,也只能让他摸一摸,从来不会卸下来。
?小时候最令我向往的地方就是生产队的经济中心------公房。那里有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与之并排的是鲜艳的小红旗,但要想去那里玩,只有等到秋收的季节。那时,我们白天要去放牛,等到傍晚收牛回家,假装要帮大人们收拾晒在公房坝子里的豆子,就可以去了。一群放牛娃相会,把整个生产队都搞热闹了。晚上不忍离去,就帮大人们剥包谷。那时想吃的肉,最便宜的,就是烤焦的包谷虫。我们还偷偷地烧包谷来吃,生产队长也不好多管,视而不见算了。之后瞌睡来了,正向自己的父母大人靠拢时,我妈的神话故事一下子把小朋友们吸引了。一个个精彩的关于苗族历史的神话传说,听得后背发凉,直往大人们的怀里钻,但犹如冬天的火锅,越辣越想吃。
这些神话故事,当时听来总觉得害怕,不敢一个人往山上乱跑了,但就是想听,觉得好玩,带给我童年的无穷快乐。
生活这位神秘的调味大师,往往在我高兴的时候,悄悄地呈上一粒苦涩的山果。那是我妈去交公余粮的时候,途径牛街擦耳岩,不幸被新修公路的石块砸中头部,躺在大渡口医院里抢救了一周。那一天,等到天黑都没见我妈回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人们只说过几天我妈就回来了,叫我早点休息。傍晚时分,我就一直扑在家门口的地下等,无助的眼泪浸透我的帽子和衣服,也不知是怎样度过那慢慢的长夜。
?从放牛娃到读书郎,变化太快,总是让我适应不了。记得刚去报名,老师就来了个下马威,要把右手举过头顶来摸左耳朵,否则,不能报名。这一关闯过,领新书了,第一次闻到了油墨的芳一香,以为这是用来吃的好东西。等后来做不了作业时,才知道读书不太好玩,我慢慢地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学会了逃学。早上装模作样去上学,到了半路,我与几个同伙就去二层岩躲起来,避过其他同学的监督,开头是用石板来安耗子,后来是自己教自己读书,都是瞎子一堆,好笑之极。纸是包不住火的,后来被我妈发现了,气愤地用竹条子,一步一鞭地把我送进学校,其他的伙伴看在眼里,怕在心里,也只好静静地跟上。翻开课本第一页,是醒目的一毛一主席语录,“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老师就叫我们写,正写着,一起逃学的老大哥跟老师说要上厕所,没想到,一去不复返,害得老师好找。我知道,今后只有靠自己硬闯了。
?有一次,一位同学侮辱人,我已不知是啥,还跟着瞎起哄。回到家里,被我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才知道那同学在歧视的人。为了收拾他,我提前在他必经之路安上小刺,见他哭着到校,心里暗暗得意,但后来刺中了生产队长的脚,又被我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就再以不敢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了。
害人害己的事不干了,但玩还是可以的。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见一位同学手里的“子”好看,是用马牙石做的,晶莹剔透。一时玩心骤起,我就与伙伴们一起蹲在路边,玩起了“捡子”的游戏。等突然想起妈妈早上曾安排我早点儿回家喂猪的事时,晚了。我刚回到家提着猪桶时,母亲已经站在面前了。一顿打骂之后,我不知哪来的劲,竟然含一着眼泪一语不吭,舀起一碗冰冷的面面饭,和着少许茶水,独自往嘴里添。当母亲喂猪从我身边经过时,突然说:“娃儿,等一哈儿妈帮你热嘛。”旋即转身而去。那一瞬间,我偷看到了母亲的第一滴眼泪。
冬天,大雪纷飞,山路冰封,我正为不能上学而高兴时,却被母亲拖着我的小手,直奔学堂而去。就这样,我在一拖一拽中读完了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