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节气的轮回,季节的更替真的是太快了。时间就像水推船,不经意间,皱纹爬上额头,白发插了一圈,时光老人告诉我:你已经步入不惑之年。时间的飞逝让人感到害怕,总感觉去年鞭炮的火药味儿还未散尽,又是一年。吃过年夜饭躺在卧室的床上,双手举着智能手机,拨拉着屏幕,浏览着晒满“祝福”和“年饭”的朋友圈,不由得忆起过去的每个大年……
小时候最盼过年了。那种盼是真的盼——一盼吃,二盼穿,三盼挣点儿压岁钱。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刚开始,联产承包刚到户,经济水平落后,物资条件匮乏,吃饱穿暖当然就是人们最期盼的。
那个年代,除了过年,平日里就算孩子也是穿不上新衣裳的,一件衣裳一穿就是好几年,穿烂了补,补好了再穿。不知从那年的腊月开始,村里房前屋后的几个妇女开始盘着母亲上县,开启了年前的“疯狂”购物模式,说“疯狂”,主要是前所未有。大人们舍不得穿,每年只为我们姊妹两扯上几尺大纹哔叽、尼龙华达呢,赶制过年的新衣裳。那时,县里好像仅有一栋楼,名曰“狮子楼”,这“狮子楼”是商业楼,主要经营布匹。“狮子楼”是我从小向往的地方,就跟向往北京天安门差不多。我迫切地想搞清这“狮子楼”是否是狮子的模样。终于有一年,母亲带我上一次县,让我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见到了那座神秘的狮子楼——跟狮子根本就沾不上边儿。那为何叫狮子楼呢?母亲是这样回答我的:狮子楼是楼的名字,就跟妈叫你“利平”一样。母亲的解释不涉及半点儿科学知识,通俗易懂。对于母亲的的答复,我很满意。这第一次远行让我懂得:房子上面再摞房子的建筑就是楼房。
县城离我们村40多里,母亲骑着“二八”自行车来回将近100多里不懂得累。买回来的布匹及早放到村里的老裁缝家排队。姐姐的上衣是大翻领,我的上衣是中山装。为了喜庆,母亲还要在做好的衣裳上别上红肩章,帽子上缝上红五星。过年的新衣裳母亲不让早穿,非等除夕那一天,过了旺火才可上身,大概是让旺气沾身的意思。
又大了几岁,我懂得美了。那年母亲没有扯布,第一次奢侈给我买了一件成品上衣。回家让我试穿,衣服垂到了大腿,我哭得脱下来甩到了炕上。我不理解母亲,总觉得朝思暮想的过年新衣裳竟然如此的不合身,咋往出穿!母亲很无奈,看样子也知道的确是买得太大了。“钱已经花了,再说,为了一件衣裳专门再骑车跑100多里有点儿不值”,母亲磨牙费嘴地一直在解释,“根儿啊,你现在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好像拔萝卜的,一年一个节,买的小了最多穿一年就不能穿了,贵巴巴的钱儿就白花了”。我真是失望,甚至是绝望。当时真想让她去换,但又考虑,母亲说得不无道理,是长个儿的时候。哎……毕竟是件新的,总比打补丁的要强,考虑了半天我还是决定要穿了。似乎故意在跟母亲作对,穿上那件上衣好几年,我的个儿一直都是原地踏步,就是不长。人生中的第一件成品上衣一直到穿旧、穿烂,还是那么大,就像唱老戏的龙袍。
后来的几年,车子、手表、缝纫机这“三大件”在农村普及,我家又填了一台牡丹牌缝纫机。为了派上用场,母亲跟村里老师傅学了裁缝技术,从此,我们姊妹两过年缝制新衣裳不再花钱用人。母亲没有文化,但学得认真,每天灯下研究绘图,用废弃的旧衣裳练习裁剪。母亲心灵手也巧,总共学了两个月,就基本能拿下来了,起码能伺候了自家的人。
一进腊月,农村的年就基本开始了。
先是杀猪,这是重头年货。杀猪的场面那是真的热闹,但我心软,从小对于猪的被杀更多的是处于同情。总觉得人是妖精,为什么连个猪都不放过。杀猪的前一夜,为了第二天好倒肠肚往往要让猪空肚,我看见猪饿的可怜,总会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给它弄点儿泔水吃。第二天猪就要死了,大人让我帮忙拦的捉猪,我都是故作样子有意地赶着它跑,不让被擒获,但我终究是改变不了它的命运,我的心在掉泪。我也期盼杀猪,不是想看它被杀的悲惨,而是那个猪尿泡好玩儿。碎尸后,屠宰工总会拽出猪尿泡,放在绵土土里边用脚搓去血渍油性,扔向我们一伙红领巾。我们发疯似的扑去争抢,总有一个先抢到的,不用说也是孩子王。我们争执不让,最后只能轮流着吹,这家伙吹起来鼓鼓的,用线扎住口扔向半空争抢着逮,落地后再用脚踢,真是刺激,甚至比吹避孕套还好玩儿。一个自产的玩具——猪尿泡一玩儿就是一后晌,这是我记忆中最早的气球。别看一年杀一回猪,主人家是舍不得都留上吃的。村里人有没养猪的,也有养猪不扶中途夭折的,过一回年没点儿肉不行。吃过杀猪菜后,帮忙的人小酒喝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了,主人家忙乎的吆喝接壁邻右的来家割肉。人们割走后坐犊,家里留上软腰窝。这卖肉的钱基本可满足全家半年的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