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从一本书里看到过一句对白,女子问心爱的男人:你觉得酒好,还是我好?
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酒里虽然藏着慈悲,却还是你好。
一个问得直白,一个答得风轻。光阴与爱的故事,在一对一答中凝结成冰。
可以想象,文中的女子是爱着他的,她轻身而行,衣裳宽松,在红尘烟火的一饭一蔬中与他不离不弃。他喜酒,常举杯邀月,诗兴勃发时,却独独忘了身边一个她。
他们早已不谈爱情,他们的爱情熟透了。爱情之树虽然没有枯萎,但它已经停止了枝条的更新和果实的孕育,它生长在那儿,风吹不动,雨刮不倒,这就是所谓成熟的爱情。可是时光苍老了红颜,唯美的东西也会输给时间。面对他的恣意,第一次,她感到婚姻的恐慌。没有爱,纵有美酒万盏,许我蟾宫折桂,我也不饮半杯,不举手喝彩。
她是有格调的,这种格调给灵魂注入优雅。正是因为这种优雅,再好的酒也弥漫不了她那份若隐若现的美。
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她为他斟好酒,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问:“酒好,还是我好?”
他转过身,目光柔和地说:“……却还是你好!”午夜寂寥,孤灯清辉,经过多少风雨挣扎,寒流霹雳,唯你冷暖相随,悲欢同泪。
她笑了,她在他的心底,所有顿化云烟。
爱情最忌讳的是:两人都憧憬着彼此的未来,却又总惦记着对方的过去。如果不让往事化为云烟,该拿什么来安放心里的月白风清?
在情绪低迷时,《幽梦影》《小窗幽记》《红楼梦》,我依靠它们得到灵魂的安然。当我读了《月亮与六便士》和《刀锋之后》,竟跃跃欲试着想离开自己安稳静好的生活,却没有准备好踏上一段精神的奥德赛之旅,那里会有意想不到的痛苦、孤独和难以言说的辛酸。
就象三毛。
“钟敲了十二下,荷西将我抱在手臂里,说‘快许十二个愿望’。心里重复着十二句同样的话‘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梦里花落知多少》。
深爱她的荷西走了,带走了她全部的希望和美好,纵使以后她再次遭遇了人生中所谓的爱恋,终是遥远的,不贴身的,那种爱没有阳光划过皮肤的温暖和质地,也没有灶台前烟熏火燎的饭香和植物味,更没有撒哈拉的浪漫与激情,她要的爱,需要细节去支撑,家常去濡沫,云烟之上怎能铺就阳春白雪。
她也曾憧憬自己的未来,却抛不下与荷西的过去。“有的人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等待和犹豫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杀手”,写下上面的一段话,在历经精神的奥德赛之旅后,她毫不犹豫地追随荷西而去……
多年后的今天,捧着她的书,隔着无法触及的遥远,我泪眼迷离。多想告诉她,对于生命,接纳才是最好的温柔,不论是接纳一个人的出现,还是接纳一个人的从此不见。美好的事物缤纷入场,岂止一个好?有些风景过于喧闹,花团锦簇未必不曾荒凉。
醉翁需要一座琅琊,好山好水与人同乐;李白需要一座天姥,一梦吴越飞渡镜湖;而王维所要的更为简单,一座空山便尽可赏松间明月石上清泉。那么王定国呢?
当年因受苏轼的牵连,王定国放逐南蛮之地,有个叫柔奴的歌妓一路相随,陪伴左右,历尽艰辛。东坡一次问她:“广南的风土,好还是不好?”这个聪慧的女子,深深地看了王定国一眼,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旷达的东坡,深深折服。
我想,当年饱经忧患的苏轼的感慨,更多的来自于柔奴历尽苦难而风雨不动的安然,而千年之后的今天,打动我的则是其中的柔情。这个弱女子,以柔弱娇躯,抵挡住异域的风雨来袭,安静地顺从,安静的追随,安静地绽放。在她的心中,忭梁不是故乡,岭南也无所谓故乡,真正的故乡只有一个:王定国。
爱有多远,心就能走多远。
论爱心找不到更好,待我心世间始终你好。
这世间始终你好。 你提醒我“红尘喧嚣,世事多变。”我且任它一蓑烟雨,浮世漂影,只恭养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心安即福。
面对都市五光十色的诱惑与繁杂,认同苟且吧,我们不能兼济天下,却能做到独善其身。就如此时的我,兑去一天的疲惫,抛开白日的喧嚣,将身心融入冰雪味的夜晚,听雨打芭蕉,雪落阶前,风疾掠竹……是那样的清幽,那样的安然,那样的让人神思旷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