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悄悄地穿过了火红的槭树林。漫天红叶,象似深秋的寒风惊起了艳丽的彩蝶,在红尘里飞舞翩翩。荒野的草地上早已铺满了嫣红的残叶。偏地红艳,就象一池淋着夕阳的温泉,任疾风推着波澜往远处翻卷。是那张凉椅,仍静静的座落在落寞的荒野里。铸铁的缠枝纹的扶手,横木的坐垫和靠背,多少年了,一点都没变,只是不见椅背上插有一枝红叶。去年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一枝艳丽的红叶在椅背上祛祛的摇弋了。想象你插上红叶的情景,真感欣慰。
你还好吗?往年多是你先来这里的,今年怎么却晚了?
一片飘忽的红叶跌落在手心上,却又默然无言,它也没能告诉我,你还好吗?
孰视一地红叶,隐隐的感觉着一丝愧欠。
我们相伴着留连了多少个春花秋月,竟不曾怜悯过秋叶的悲切,也从不关切它们的乞怜和哀怨。
还记得那个秋日在丁香花园的游览吗?四喇叭的录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歌,照相机里装的还是科达胶片。是我们依着草地遥望蓝天的悠闲,还是那一席丰盛的野餐?竟招徕了多少去婚宴酒家的宾客投来羡慕的眼色。我只是随口而说,怪不怪啊,好象是我们在办婚宴。你却脸红了,羞涩得象盛装新娘般的腼腆。那时,我们的世界里好象没有过秋天,空气永远温润着,纯净得一尘不染,阳光永远闪烁着翠绿的光环,云天永远象大海般的浩瀚、深邃、蔚蓝……。
其实,谁都知道我们早就是一对粘得分不开的恋友了,惟独自己,还傻乎乎的蒙在风花雪月里,直到无意间触碰了婚宴这个倒霉字眼。
一地秋叶,在席地的风寒里淅淅的叹息。一种隐隐怜悯的心情油然而起,间杂着是一种被怜悯的委屈在心地里宣泄。
我挑选了一支最美丽的槭树枝叶。你看,那剔透的红颜,那儒雅的姿态,你一定喜欢的。是的,它只是个无奈的承诺,但它更寄托着我的心意,让你看着它的时候心有慰藉就好。更期待,你也一切平安,还是那样的快乐,笑颜常开 ……。
那年的中秋时节,你渐渐失去了笑颜。我奇怪,你怎么就喜欢上了逛街?你常常会突然的出现,情绪烦躁不安的却还是拉着我去逛街。秋日的阳光总是特别明媚特别的温婉,那天也一样,我们毫无目的的溜达着,让时光消遣在豪华的淮海路上。我说我们不如去文化广场看芭蕾舞剧《天鹅湖》?
从淮海路去向文化广场有一条幽静的林荫小道,小道两边全是苍老的法国梧桐树。梧桐茂密的枝杈交错盘缠在空中,枝杈上微微焦黄的宽大的叶片,象无数巨大的手掌层层叠叠的遮去了路面的阳光。走在这阴森的林荫下,要不是偶尔见得一丝在树荫间闪烁的恍惚的光亮,真让人不敢去想象,这蜿蜒深邃的小道尽头会是怎样的世界?好在时而有几片枯焦的叶片晃晃悠悠地随风飘落,才让人体察了这悄悄蛰伏着的秋的本色。
漫步在天色浑然的林荫下,隐逸的湿寒和悄然的宁寂让我们不由自主的靠得很近,就象人性的情爱,在期盼理解的时候会越靠越近一样。你忧郁地诉说着为什么用逛街来消磨时间,其实是为了逃避被逼迫的相亲。我何尝不是同样的无奈,甚至悄悄的压抑着愤懑,为什么人类走到某一天后,情爱总要被他人驾驭了?莫非我们也命交华盖,只有七夕才可以隔着银河相见?莫非你我非得有一个触碑相随,我们变了蝴蝶才能双飞?
梧桐茂密的枝杈交错盘缠在空中,象一张无型的网羁绊着时空。浓重的树荫层层叠叠的遮盖着路面,遮得日月黯然失色。再不敢回味那时节了,那时,我们的民族刚走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时代,而思潮,还迟疑着走不出《天鹅湖》般的荒蛮世界。放眼朦胧的深远处,淮海路的霓虹灯彩迷惘得就象无法触摸的梦,灯红酒绿的光环就象海市蜃搂般的虚无辽远。
我们迷路了,我们都迷路了。
那年深秋的气候格外的怪异,往往白天还春天样的温暖,夜晚却突然严冬般的酷冷了。那天下午刮起了大风,谁都知道强冷空气正在南下,冬天快来了。你却坚持要陪我熬夜班,说是想赶天明去公园看晨霭。
清晨,我们去中山公园的时候天还蒙蒙亮。
那是个大雾天气,雾色特别浓重。公园大草坪上湿润的雾气里更是游动着团云般的气流,草坪周边那许多巨大的树丛,却象是水墨画中层层叠叠的云雾山岚。任凭想象云影里隐约的亭台楼尖,竟恍如良辰美景的琼宫玉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