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三我是在小镇的中学上的,初一初二在我们村不远的一所附中。中学的地理位置前面我说过,就不罗嗦了。中学坐北朝南,分两大块,前面是教室和教师宿舍。宿舍后面,一溜子土墙隔开,后面是大操场,操场的东南角是厕所。我们初三的教室在进校门的第一排,从我们教室出来,去上趟厕所,来回要走好一阵,六七分钟。加上老师拖堂,所以每次上厕所,时间都很紧张,一下课,我们像脱缰野兽一般穿过教室和操场,钻进了厕所,上毕,又疯跑着回到教室。气还没调顺,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就结束了。
就这样上厕所,夏天,还好些,冬天,那么远,实在是受罪。
我们校门口,就是马路,过马路,是个大场。场是平整过的大土场子,六月天碾麦,平时堆放麦草,也放一些麻杆、玉米杆之类的柴草,有时,晾晒东西用。场大多数时候是空闲的,四周码着一楼高的麦草。一家一垛,一家一垛,沿着场的四周摆开,显得密密实实。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一下课,男同学出校门,钻进麦草垛后面,鸡鸡一端,撒起了尿。女同学自然是不敢的。这样,下课上厕所,省事了不少。后来,我也跟上大家一起去麦草垛后面撒尿。十几个男生排一排,端着家伙,齐刷刷朝麦草上撒尿,那气势,也是相当壮观的。天长日久,靠路边的几垛麦草底部开始发霉腐朽,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这麦草,码在场里,是留着冬天铡了给牛驴吃的。这么一尿,肯定就没法吃了。
有一次,上午第三节课后,我们几个男同学出门钻到麦草背后开始撒尿。我迟了一点,他们刚撒完,我才解裤子。突然发现麦草垛后面冲出来一个人,举着水担,咒骂着,凶神恶煞一般朝我们冲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大家一哄而散,我正要跑时,那人扬起水担,砸了过来,水担的一头打到我后脑勺,我被打翻在地,由于心里害怕,又拾起身,跑了。
到教室后,并未觉得头上有异常。上课时,后脑勺才有点隐痛。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头皮留下来,钻进了脖子。我一摸,血。便用手擦了,没有在意。流了一阵,血凝结了,没有再流。
正好我背后坐着我们村的一个女生,我后脑勺上流血,被她看到了。下午放学后,她骑自行车回家取馍馍,给我家人说了我头烂的事。
那时,我在离镇子十里外的姑姑家暂住。晚上,吃毕饭,写作业。十点多,天已黑透了。我父母突然来了姑姑家,他们走了十几里山路,顶着满头星辰来看我了,走的满头冒汗,气喘吁吁。因为那个女生描述的比较夸张,当时没有电话,父母还以为受了很严重的伤,特别操心,没顾上吃晚饭,就一路小跑着来了。我当时吃惊不已,觉得一点小伤,他们连夜竟然赶来了。母亲扳着我的头,看伤情。发现没有大碍后,才安了心。父亲坐在炕边,抽着烟,骂着那个打我的人:一堆草能值多少钱,你把我家娃打个三长两短,你能赔得起吗,再说,还是孩子,不知道嘴上教育几句,就直接下手,心真狠!
因为天太黑,父母就在姑姑家留了宿,第二天回的家。
我平时是一个很乖的人,不惹是生非,不打架斗殴。那次被水担打,也算是这么多年吃得最严重的一次亏。被水担打过的地方,头皮擦没了,到现在,后脑勺有指肚大的一块,不长头发。每次摸后脑勺,我就想起我的初三,我那挨的一水担。
镇子上的戏楼,每年农历三月三前后,上面唱大戏。六一时,全学区的学校在上面汇报演出,我们在下面看。
当时我在附中上学,有一年六一,是不是香港回归那年,我记不起了,反正学校很重视,阵势很大。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排练了。排练分两种,一种是全校的队列队形和团体操,一种是各班的节目。那时候觉得真好,整个下午不用上课,就在操场练走齐步。一班一个方阵,来回走,走的那个操场尘土飞扬,虚土一寸。汗流下来,把脖子上落满的土冲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渠。
练完各班的,就全校统一练。由大到小,我们班好像在前面。第一排,是校旗手,挑个子高的,长的挺拔的男学生。后面是举校牌的,胳膊伸老直,高抬腿走,是全校长的最端庄的女学生。接着,是大战鼓,这个得是壮实肥大的男生来,一般的,会被鼓压趴下。跟在大鼓后面的,是清一色的小鼓,好几排。然后就是号手。后面,四五年级,便是打五颜六色彩旗的,打旗需要自备旗杆,好多人砍了胳膊腕粗的白杨,当旗杆,白杨轻,剥了皮,也光滑,白皙。最后面,就是一二三年级,拿花环,举着手喊口号:庆祝六一儿童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勤学苦练,立志成才!花环使用红绿黄三种颜色的彩纸剪成条,越细越好,再一圈圈粘上去,有的学生家长剪的特别细、匀,举起来一晃,像彩虹,像波浪,像张宝家骟马的鬃,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