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浆水情的优美散文

悠悠岁月,岁月悠悠。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心系何方,意念中总有一缸浆水在静思,在等待。尤其是在春困时节或是在烈日炎炎的酷暑之际,对浆水的依恋更是无法言说,就像婴孩离不开母乳,幼苗离不开雨露,云朵离不开蓝天。这就是每一位家乡人对浆水的独爱。

浆水是一道历史悠久的汉族传统名菜,相传始于秦朝末年。现今主要流芳于陕甘地区,而我的家乡地处黄土高坡,在风和雨的故事中传承了浆水原有的历史况味。

春夏秋冬,季节在树叶上变换着色彩,熟不知蔬菜在家乡的浆水缸里也变换着四季的味道。春天到了,在春风的撩拨下,在春雨的滋润中,一朵朵苦苣破土而出,意味着每家每户该换浆水的味道了。妇女小孩的身影也就晃动在大山小沟的田间地头。她们挎着篮子,拿着铲子,目标锁定田垄上正趋向于丰腴的苦苣,欣喜和激动的不仅仅是碧绿的菜叶,还有那白白、胖胖、嫩嫩的根。不多时辰,篮子里一青二白的苦苣形成了一座小山丘,有收获就有惊喜。烧开一锅水,将洗干净的苦苣放入翻滚的开水中,煮一两分钟捞出,待冷却之后放入发酵好的浆水缸中,过两三天,一缸新鲜的浆水就能食用了。

记得小时候给猪拔草是每天的必修课,当我瘦弱的身躯在春困的疲倦中提着一篮子菜回家时,已是体力不支,饥肠辘辘。便放下篮子,直奔厨房。灶台边奶奶正在烙饼,奶奶已经八十几岁了,她满头银发,但身体还很硬朗。如果不是三寸金莲的话,奶奶可以铿锵有力地接触大地。那时的奶奶只能依靠拐杖,墙壁走路。尽管这样,奶奶仍闲不住,一日三餐都由她来做。奶奶烙的玉米面饼最好吃,案板上,盘子大小的圆饼已经摞了高高的两摞,金灿灿,油葱葱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奶奶仍在不停地忙碌着,她一只胳膊肘支撑在灶台上,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将盆子里的玉米面酱均匀地倒入锅底,凝固呈圆形,上色之后,用铲子不断地翻转。我看见奶奶吃力地挪动身子弯腰去烧火,便急忙跑过去,从背篼里扯出一把麦草放入灶膛。奶奶慈祥地微笑着说:“孩子,你一定饿坏了吧,快去给你捞一碗苦苣浆水菜,和刚出锅的馍一起吃。”我一边答应,一边走向浆水缸。

我家的浆水缸大大小小有八口,最大的四口冬天用,中等的两口春秋用,最小的两个夏天用。厨房的墙角处一口黑而发亮的缸在孤芳自赏,我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筷子靠近缸边。掀开扣在上面的竹箩,用筷子搅了搅淡白色的水,便看见苦苣浮出了水面。捞一碗苦苣,滴两滴胡麻油,撒一撮盐,剁一瓣蒜,然后搅拌均匀。再拿一块刚出锅的玉米面饼,坐在厨房的门槛上,一口饼,一口苦苣菜,其香味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一碗浆水菜,一块玉米面饼下肚之后,再喝一瓢凉水,浑身充满了力量。接着帮奶奶烧锅,烧炕、喂鸡、给猪切菜,整个春天就是这样的忙碌而快乐。

夏天到了,一碗浆水面解暑,解渴,滋润肠胃。夏天也是农活最忙的一个季节,全家人都去地里干活了,只剩我和奶奶在家里忙家务。早饭过后,奶奶便开始和面,揉面,擀面,准备给家人做浆水面。其中擀面是一门技术活,那时家家的女人都会擀面,但面条的质量,柔韧程度各不相同。这就在于擀面技术的精湛程度,奶奶擀面时,由于她站不稳,只能双膝跪在大案板上,拿起擀面杖用力的擀。我便双手托着下巴爬在一旁看,一个面团在擀面杖的推拉下,越来越大,越来越圆。奶奶就这样不停地旋转圆形的面,不停地将面缠在擀面杖上推拉,直到薄如纸为止。奶奶在我的搀扶下离开案板,拿开擀面杖,一个很大的圆,一半在案板上,一半垂挂在空中。说是像乳白色的绸缎一点儿也不显得夸张,因为我忍不住用手提起一半晃几下,整个圆像是被风儿吹拂的绸缎一样飘起来。待凉片刻,切成细面条即可。中午时分,准备浆水下面条了。夏天气温高浆水容易坏,缸里只放一两朵芹菜提味,所以浆水是清澈透亮的,略显一点点的乳白色。舀一盆上来,用胡麻油,蒜片、红辣椒丝一烹,有着一股万年冷藏的雪莲香。这时捞半碗面,舀一瓢浆水,夹几根韭菜,漂浮着油圈圈的清澈浆水汤里,一白、一绿、一红,色香味俱全的就是正宗的家乡浆水面。看着父亲一连吃五六碗,奶奶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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