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敢相信姥姥已去世,直到看到那一方矮矮的新坟,才明白,一捧黄土的距离不是买张车票便可去了的地方。
姥姥走了,伤痛却没有走。在阴霾笼罩的时日里,从不相信鬼神的妈妈和我便开始了对“灵异世界”的探索。探索的途径是恐怖电影,灵异网站和道听途说。现在想起来实在荒唐,可在当时确是急不可待想要了解的事情。人走的时候灵魂在做什么,他们将去往哪里,所谓的“灵异世界”是否依然有日月更替和四季变化……这些问题都归结在一个核心上:去世了的姥姥过得好不好。
与其说是亲人想了解死者的生活,不如说是亲人想借助死者来安慰自己无法忍受的伤痛。因为死者而伤痛,因为死者而心灵舒畅。长期的牵挂和欲望折磨了妈妈和我的夜晚。没错,我们做梦。梦更了解我们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在梦里我们看到姥姥并不是躺在病床上呻吟,而是面颊红润健步如飞,她坐在炕头上剪纸,在街坊邻居家串门,做着她在生命最后的几年里无法做到的事情。醒来后我们交流梦里的场景,最后舒心地笑了:她过得很好,无病无痛身体棒,有吃有穿不孤单。
但是不孤单的姥姥也会有牵挂。偶尔家里电压不稳,电灯明明暗暗地闪过,妈妈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妈,你回来了?”手机和MP3放在一起会有电磁干扰,窝在被窝里的我会赶紧摘下耳机瞪大眼睛盯着黑黢黢的房间看:“姥姥,是你吗?”
姥姥的牵挂让妈妈回忆起了她和她妈妈的事。小脚的姥姥一腿立在地上,一腿立在碾子上,腿上坐着小小的妈妈,姥姥的胳膊紧紧怀抱着她,一口一口地喂食。我也忆着我和姥姥的故事,我怎么和她吵架,她怎么疼我。
这样姥姥又活了起来,她就在我们的身边,时刻都没有离去。
妈妈说,姥姥都不在这个世界了还总这么牵挂着,我们要生活地好好的,让她别操心,让她不要那么累。
我也懂了。我得相信姥姥的“灵异世界”,相信她在那里看着我们,希望我们生活地好好的。这和相信不相信鬼神没有关系。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姥姥已不可能再在这活人的世界搞出什么动静,她的“灵异”存在于后代的记忆里,存在于他们举手投足之间。一场梦醒,她的生命将在后代那里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