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的雨声敲醒了车窗,敲醒了我。
已经七点多了,天还是黑乎乎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渭源中雨。趁着雨不大,我们先驱车去天井峡。
听说,天井峡是一条十公里的史前峡谷,在渭源风景区所有景点中排名第三。分前峡、后峡,上峡、下峡四大块。每块都有不同的地势地貌,每走一步都是一块美丽的画作。因为人能够徒步进入的地方只有七公里多,所以天井峡又被称为十五里画廊。
峡谷里矗立着一座座陡峭险峻的山崖,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它从中间劈开一条缝,就像木匠用大锯锯木头时锯出的板缝。民间行话把锯木头叫解,当地山民就把天井峡叫“解板沟”,既生动又形象。
天井峡最高处是天井峰,峰顶有清泉喷涌,传说那是王母娘娘为了给女儿瑶姬沐浴,特意从瑶池引来的神水。那里还有一座大山,双峰之间像是天井,又像太师椅的那圈椅子背。在天井峰不远处的后峡,泉水泻下,水滴刚好溅落在下面的一块巨石上。长年累月,水冲如刀,石头上竟然被水滴刻成一个大大的“幽”字,似隶似篆似草,浑然天成。后来,这块石头被称为“幽”字石,天井峡又有了一个名字——“天井幽谷”。
按着路旁的褐色旅游标识,我把车驶上一条柏油山路。路像是新近修的。蒙蒙细雨中,路面乌黑锃亮,隔离线也格外清晰分明,白线雪白,黄线鹅黄。扫一眼车窗外,满山滴翠,绿草茵茵,庄稼叶子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白色、淡紫色的洋芋花,金黄色的油菜花,在山坡上绽放出勃勃生机。
标识注明天井峡离渭河源只有九公里,我在盘山公路上翻过了几座山梁、驶过了两个村庄也没有到。又到了一个叫峡口的村庄,路分左右而去,一样宽窄,一样新旧。我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走。见路边雨地里站着两个母女模样的女子,便停车打问。那个母亲指着右边的路说,一直开就到了。随后又说,女儿就在天井峡打工,让我捎上她。
渭河源的小伙子告诉我天井峡不要门票,只收停车费。谁知,开出峡口村不远,就被拦下了——门票二十元,昨天开始执行。卖票的是我车上捎的女孩的姐姐,女孩说了说就放行了。驶过售票处,路变窄了,却是新展展的柏油路。女孩说,原来是砂石路,这油路是他们老板自己花钱刚刚修好的,所以才收费。我明白,现在各地只要有看点的地方,都被圈了起来,成了有钱有权的私人老板的摇钱树。前年,我去内蒙的额济纳旗看胡杨,因为他们乱收费,我找景区领导投诉,才知道那里的老板是北京的。在游客服务中心闹腾了很久,一个部门经理才不得不出来接待我,他告诉我,他也是北京派来的。最近又听说连新疆的大“巴扎”,即集贸市场,都向游人收费了!哦,扯远了!
山路陡峭,一个弯道连着一个弯道,一个下坡连着一个下坡,尽管我小心翼翼地驾驶,车子仍然像过山车和波浪里的船一样忽地下去,忽地上来。约莫着又开了七八公里,女孩说到了,左面拐下去的大院子就是停车场,也是她上班的地方。
院子是沙土地面,泥泞不堪。停车场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游人。老伴又打起退堂鼓,死活不愿下车。我好说歹说,撑开伞等了半天,她才极不情愿地下来。女孩指着写有“东源仙界”的一块大石头告诉我们,那是景区入口。
入口竖着水泥制仿的木梯,黄色,不足一米宽,几乎直上直下。我们一手打伞,一手抓紧扶手慢慢走下去。
站上木梯头一阶梯凳,对面郁郁葱葱的山,峰顶悠悠缠绵的雾,谷底葳蕤蓊郁的灌木,碧草丛中的白石板路,绿树掩映的红色小木屋,潺潺歌唱的溪流……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这情这景,这湿漉漉的空气,让人似乎觉得邂逅了江南。下到谷底,再仰头看危石嶙峋,瀑布飞泻,听松涛阵阵,水声轰鸣,才觉得这恢弘、这大气,又岂是那小家碧玉的江南能比!
下了木梯,走过也是水泥制成的黄色仿木鹊桥,就看到香妃沐浴潭中水花飞溅,上面几重瀑布倾盆而下,香妃赤身坐在潭边大石头上梳妆。我想近前去拍个照,老伴急忙喝止我。她指着木栈道上方的山崖喊,要塌方了!果然,暗红色的山石已经被雨淋透,石缝里浸出的水滴滴答滴答地往下掉。突然,拳头大小的石块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赶紧拉着老伴离开。
老伴闹着要回去,我不死心,拉着她想沿着另一边的水泥路进山。可是,没走多远,水泥路就成了泥水路——不知什么时候塌方下来的泥土,被雨水冲到路上,黏糊糊的稀泥淹没了路面。想不返回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