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什么和怎么写散文

但凡喜欢写些东西的人,或总不免会遇到两个问题:“写什么”和“怎么写”。

我先前只写日记,对于“怎么写”这个问题向来无所留心,本来就没有预备给别人看,写起来就随随便便,多半像记流水账,反正能把我想说的意思写清楚就好了。倒是“写什么”这问题每每会让我头疼,本来,庸庸如我辈者,生活本就寂寥,可写记的东西不多,于是在现实之外,我总要费些心力,去寻一些别样的东西。后来的去专看心理学和哲学方面的书,其实倒是主要为了解决这“写什么”的问题的。这些书本里面的“理论”以及“主义”之类的东西很多,而我又大抵会有些意见,于是可写的就很不少,而这“写什么”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后来因为一些并不高明的原因,开始在空间里写东西,虽则未必有许多人看,但却是预备给别人看的,这也总算是公开的了,于是,就会格外的注意“怎么写”的问题。这样的装模作样的写了几篇东西之后,才发觉“怎么写”其实倒是个大问题。说起来很有些可笑,我的每一篇东西,大抵总想要表达一点自以为有些“深意”的见解或态度,说得堂皇一点罢,也就是所谓的“思想”或“洞识”。一般是先确定想要表达什么见解或态度,这是“写什么”的问题,其实这问题在无所可写的时候才成其为问题,就像先前的写日记时候一般,但我到现在似乎已然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要写的东西有很多,自宇宙以至社会、国家,高超的还有文明,文艺。古来许多人谈过了,将来要谈的人也将无穷无尽,而我也杂入其间,想从中看出些“本质”来。切近一点的还有人生意义、理想、爱情之类。总之是有许多的题目正排着,等着我去写出来。而要将它们写出来,先就要解决“怎么写”的问题。

所以现在的关键还是“怎么写”。就是围绕这想表达的见解或态度,要怎样的起头,怎样的铺排、编造,怎样“顺利”的摆出这见解或态度,如此等等……

我向来有一种明明暗暗的意见,以为“散文是贵在抒情而杂文重于说理”。又莫名的以为散文比起杂文要高一等,也总愿意自己的东西被称作散文。但我总照着这样固定的思路,所写出来的东西就难免会有“轨范”,并且“说理甚于抒情”,最后只能算杂文,而且是“千篇一律”的杂文,简直快要连杂文的“杂”也称不上了。

看来,我不单是少有“诗人情怀”,连“散文情怀”也是少缺得可以。素性如此,想要改,却无从改起,正感得有些悲哀时候,转而想到鲁迅似乎也没有很“抒情”的散文,仅有的几篇被称作散文的,也仍然是“说理甚于抒情”。这样的想了一通之后,终于心里有些释然了。与其牵执于体裁,不如忘记这体裁。只要意思表达得清楚,别人看得明白,而行文又不会太过罗嗦、牵强,不至于让看者觉得太厌,也就可以了。

除了有现成的“见解或态度”在排着等我来写出,有时也会忽而冒出一点感想,这感想初生时是以为颇有些“深意”,很可以写一写的。但写出了几行,仔细一看,又觉得没有什么大意思,便废然而止了。还有的就是,有时候虽然早经想定题目,也设定好要表达的见解或态度,但写到一半甚或一多半的时候,终于写不下去,这一般是“怎么写”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好。都说画龙贵在点睛,但前提是龙的其他部位要先画出来,否则,这“点睛之笔”再有力,也只能是“无的放矢”。

所以,“怎么写”很是重要,即便有双炯炯的“眼目”,也得有可以匹配、可以将这“眼目”烘托出来的“身子”,而这“身子”倒是文章的大部分。倘要写好,要使身子与眼目两相匹配,就非得要下一番苦功夫不可。当然,这里说的是庸庸如我辈者,自有着天才的创作家自然不在此列。但即便庸庸如我辈,要解决这“怎么写”的问题也并不就是艰难到不可为。其实,“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鲁迅在他的杂文《作文秘诀》里就教导我们,所需要的就是:“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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