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西风起,万卷诗书来。
人的情绪变化与自然的变化息息相关。
傍晚的霞光在云雾里缭绕,喷薄的欲望就像在我的胸中蒸腾,急切焦躁却被内心的血肉纠缠,使心灵泛起沙尘,天空没有亮色,窗外的一切都在一场夏雨中冷寂,火热的感觉被雨水打湿,街道萧然,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南海的浪涛滚过视野,利比亚的炮火已成为少数利益集团的节日赞歌,关中的城市沉静在我的身边,朋友打来电话,约我去喝茶。
我迈步穿越时空交错的道路,物象在诗句的空白处美丽着。
我总想记住一些事情,一些关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话语,一些关乎国计民生的数据、一些对自己灵魂产生裂变、重塑、完型的遭际,一些如高山流水绵长,似梅兰竹菊品相的友谊或者朋友,一些总该要记住的过往......
记不住,也许没有刻骨铭心,也许没有震撼和冲击,也许自己本来就很愚钝却以为自己聪明。莫名的以为,就像注入身体的麻醉剂,使人很快失去知觉、失去对外在的一切判断。
可有些东西却总是晃来晃去,告诉人记忆会重复、会提示,也会深化。
譬如遥远的麦场上站着的,被雨水淋湿的乡亲,一间屋子里坐者三四个喝酒聊天的人,谁家的女子这个时候打扮出门,迎亲的炮仗扎好的礼花和焦灼的女子一起等待着自己的时刻......
我摘下杏树上发黄的果子,一股酸爽味把我推倒了自己的面前,我忽然不认识自己了。
“义年无疆”这四个字是一块瓦当上残存的。
2011年6月22日,雨后天晴,太阳透亮的时刻,我接过这块瓦当,看到了这四个字,当时心头一皱,有些忐忑。字痕是阳文,一撇一拉的间隙,还残留着古时的泥土气息。
对于古物,我是心存敬畏的。秦砖汉瓦,是历史的一个符号或者结点。其中蕴涵的故事是一个个无法猜解的谜。几千年来,关中这块土地上,倾覆与崛起,新兴与衰败,亲情与杀戮,倒退与进步,幕幕悲情、幕幕欢歌,纠缠混淆,升腾着中国文化内核里丑陋与文明的东西,使逝水在东去的路上沉淀了许许多多无法带走的泥沙,把一个碧水云天的日子给了追梦与寻梦的人。
汉代瓦当有图案,有文字。图案多以朱雀、玄武、飞天等吉祥鸟兽、仙子为主,也有记事说人的,表意传神的。而文字多以小篆铭记,记事的、托物的、彰显的、喻志的,种类较多。人们喜欢的则是诸如“长乐无极”、“长乐未央”、“义年无疆”等蕴含人们美好希冀和愿望的文字瓦当。
在我看来,“长乐未央”是一种大众渴望,也是古文化人对现世的良好勾画。而“义年无疆”这四个字当是治世者对大众的一种规范,也是古文化人对精神世界的一次昭示和洗礼。前者当在官宦书礼之家,后者当在庙堂殿宇之上。虽为椽头遮风挡雨物件,其意义则非同一般。
美好是自然的,自然也是美好的。问题是历史的烟尘往往遮掩了其光华的部分,而把沉哀和伤痛给了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磨难,重生的磨难吧。
走在夏日的雨后,天高远碧蓝。多年很少看到的奇观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终南崔巍俊秀,北莽苍阔黛兰。山与山之间,关中厚重,天俯沃土,一条大河踏步而歌。
仰头望天,天透蓝透蓝,如絮的白云随风而散,又随风而聚,给天空无极的浩淼和深远。
再回头望地,逝者如斯,烟尘已散,满地的草木葱茏秀美,给我如诗的心绪几份慰籍——
一帘西风起,万卷诗书来。
试问天涯路,几人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