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在路上，姐姐略带神秘地对我说：“你知道吗？咱们家的小狗死了，前些天被村里一户人家养的三条大狗给咬死了。”

“什么？真的假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实在是不愿相信，那个每次去姥姥家，没等我们下车就跑到门口迎接我们的小狗就这样没了。若是寿终正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而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总觉得它死得太冤了。

到姥姥家时，我还奢望着它能出来迎接我们一下，然而，进了大门，屋檐下它常睡的纸箱上看不见它；院子里也没有它看见亲人之后活蹦乱跳的身影；进屋之后，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也没有它跟过来两只脚搭在我的膝盖上；我们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它在屋子里到处转，等着我们给它好吃的。最终，我不得不接受再也见不到它的事实。

那天，包括外公外婆在内，家里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小狗。我帮哥哥嫂嫂贴对联，陪外公外婆打麻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少了一位“家庭成员”，大家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

记得小时候，姥姥家养过很多个小狗，大部分都是从小崽崽开始养，但养的都不长久。可能是以前没有给小狗打疫苗的意识，有几个小狗都是没养多大就生病死了，还有一条养了一两年之后跑丢了。在养这条小狗之前，姥姥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养狗了，怕再养不大，自己心里难过，那毕竟也是个生命。

后来，三姨家的一个亲戚，送给他们一条小狗崽崽，让三姨的儿子，就是我的表弟养着玩。单元楼里养狗不方便，三姨嫌麻烦，不让表弟养，就把小狗放在了姥姥家，平常家里只有他们二老在家，正好养个小狗陪陪他们。

没想到这一养，就是七年多。

怕它小时候也生病死掉，给它打了疫苗，也算是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小土狗，个儿长不大，后来听姥姥姥爷说过几次，它和别的狗打架，被欺负，眼睛和腿都被咬伤过。每次我们回老家时，它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会把它叫到一边，拍它几下，骂它几句，叫它没事别去和大狗打架，大狗不会同情你的。每次它都低低头，微微闭上眼睛做害怕的样子。我不知道那时候它是真怕还是假怕，但我猜测，它后来被三只大狗围攻的时候，心里一定充满着恐惧和无助。

两天后就是春节，我们每年初二照例要回外公外婆家看望两位老人家，回家的路上，三姨的女儿，我那不满七岁的表妹不停地在我耳边讲述她心里关于小狗的记忆。小姑娘说，有一次她们离开姥姥家之后，小狗跟着她们跑了很远，一直跑到村口才停住；说每次回姥姥家，她们人还未到，听到车声小狗就跑出来迎接了；说有一次小狗出去玩跑丢了，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不知道啥时候跑回家从下水道里面钻进来的……

没想到，一个未满七岁的小女孩，心里有着这么多关于小狗的记忆。

小狗的年纪比表妹大一点，从她出生之后，每年初二回老家，她都能看到小狗。从开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后来见到小狗时的害怕，再到后来每次回家看到小狗时的兴奋，她在慢慢长大，小狗在慢慢变老，而她还未长大，小狗就突然离开了。更让我们感到遗憾的是，今年是狗年，作为一只小狗，它都没能活到狗年。

初二那天下午，吃完午饭，我和姥姥姥爷在院子里晒太阳，姥姥忽然问我有没有发现家里少了什么。我说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不愿提起，心里面难过。

姥姥指指平时大门关闭后它出入用的下水道，说那天就在那里面找到它的，它躺在了中间，借邻居家的长竹竿才把它弄出来的。就差两米就到家了，我不相信它撑不住，它一定是不想让姥姥姥爷一大早看它躺在院子里的惨状而难过，才选择躲在下水道里，安静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平常喂给它馒头和菜它不吃的时候，姥爷总是生气地骂它“不知好歹的东西”，今天提起它，提起那几条咬死它的大狗，姥爷又生气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养那么大的狗”。平时子女都不在家，就只有它卧在客厅陪着姥姥姥爷看电视，它和二老的感情一定比和我们这些长年累月不回家的晚辈感情深，如今老人家怎么能不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