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我看到一则漫画，里面的主人公说在练习让自己不笑。

觉得有趣，于是把它发给了朋友，朋友说，我最近就在让自己不笑。

我说，不笑还要练习啊？想不笑就不笑呗。

朋友说，像你这么自我的人肯定不会懂的，有时候笑不笑也由不得自己选择。

我当时没吭声，又和她聊起了其他事情。

但晚上躺在床上，我又回味起她的话。

她说我不懂，实际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懂笑不笑了（川普语气）。

     01     

曾经有很多年，我都是一个特别会笑的人。

可能是受家庭教育的缘故，从小我都是那个开朗活泼的小孩，被告诉要礼貌，要得体，要外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别人的喜欢。

久而久之，我就逐渐形成了一种模式。

甭管面对怎样的事和人，首先先微笑，用这样的方式就可以得到别人的一份尊重。

在我刚工作的头几年，不管遇到好事坏事，在各种场合，我都要保持微笑，习惯说没问题，习惯说交给我，习惯说你们放心。

哪怕有人刁难，心里特别难过，我都要保持微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一个好印象，让人觉得我识大体不计较懂分寸。

在和领导同事交流的时候，也会不受控制地笑着回答，大家都觉得我这个人好相处。

最开始，我也觉得笑是没问题的，它是一种职业技能，就像是服务行业的标准，不管对面的人有多难缠，你先保持微笑，举拳难打笑脸人。

笑成为了我的第一社交反应。

甚至是唯一的反应。

把笑变成一种肌肉记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板着脸，但只要有人靠近，就会不由自主地调动起脸部肌肉，挂上微笑。

但，的确会感觉很累。

回到家之后，觉得精疲力尽，这时才察觉，原来时刻都在笑也是很累的。

我明明不想笑，却偏要笑。

它有一个副作用是：

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最放松的时候，笑反而变成了最少见的表情。

平时在社交场合笑得多了，独处时想笑也笑不出来。

哪怕是在和朋友聊天，看到一个特别好笑的段子，我回复一连串的哈哈哈哈，都可以面无表情，哪怕真的很好笑，心里已经笑疯了，可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然后渐渐地，可以让我开心的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少。

在别人都觉得很好笑哈哈大笑的时候，我却在想，这有什么可笑的？

     02     

曾经我是一个特别努力维护自己形象的人。

除了让自己微笑，看上去有能力又好相处，我莫名其妙地把很多事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比如在工作中，如果哪里出现问题，我都会第一时间冲上去解决，哪怕这个问题不是我造成的。

比如在社交中，我总是扮演调停的角色，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如果谁和谁闹矛盾，我比他们还上心。

比如在聚会中，我总是场子中最活泼的那个人，特别善于活跃气氛，哪怕有一瞬间的尴尬，我都会敏感察觉并赶紧让大家再热络一些。

无形之中，我逐渐成为生活圈子的中心，别人信任我，喜欢我，依赖我，最开始这的确让我很受用，觉得自己好像无所不能。

但它有一个问题是，如果我没有做到足够好，没有完成别人眼中越来越高的期待，那么就会让别人很失望。

很多事，好像明明不是我的错，但最后都变成我的问题。

很多人，明明我都有用心对待，但背后他们都对我议论纷纷，觉得我还不够用心。

在处理很多事情上，我努力让自己左右逢源，条件反射的微笑，还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我觉得工作好大家好什么都好，是我的责任。

逐渐，我就发现这不对劲。

因为我在对人对事时，往往更多考虑的是别人怎么看，别人怎么想，如果没有做得更好别人会不会失望。

我时刻保持微笑，如果一天不笑，别人会不会疑惑，那我还要努力笑。

我很少会去想，这样做，我开心么，我觉得它对么，它值得么。

以前，都是别人告诉我，你要保持微笑，你要努力，你要奋斗，你要让别人对你刮目相看，这样你会活得更好。

我听了，我也这样做了，我的确收获了很多，但慢慢地我就开始患得患失，我总觉得我好像丢了一点什么。

我反复去想，我到底丢了什么。

后来我找到了答案：我丢了让自己选择的权利。

     03     

我曾以为，在与人相处之中，只有自己足够圆润，才能赢得好感。

但保持一点锋芒，其实也是一种选择。

别人觉得你应该如何如何，你就去做，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却隐藏在了心里，不敢直面。

拿着别人要求你的应该，去约束自己的行为，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危险的地方在于：因为笑，我隐藏掉了自己很多真实的情绪，它们越积越深，最后堆积到自我无法忍受，我用笑骗了自己，原来我还有其他的选择。

后来，我就在自我反省：

在不由自主想要微笑的时候，到底是出于讨好别人还是为了营造形象，是真的觉得开心还是一种职业技能，是希望得到认同还是觉得它只是一种习惯。

渐渐地，我发现，其实在很多时候，我原本可以不笑的。

正如那篇漫画里说的，微笑，应该是一种选择，而不是一种习惯。

不笑，应该也是一种选择。

这些，都是我的权利。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此时此刻，不想笑而已。

     04     

当我通过笑这件事再次回溯自己过往的经历时，我发现，我对于过往的人生有过许多次错误的认知。

当它们重新铺展在面前时，却提供给我在面对未来时更多的选择。

我们在讨论笑时，其实在讨论什么？

是在讨论一种人生的可能性。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生活里可以选择拒绝，不喜欢的事可以不做，不喜欢的人可以不见，懂得抓住更重要的事情去真心面对。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选择在更多时间里与自己相处，把独处作为与自己对话的机会，就安安静静自己待一会儿，不管世事纷扰。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内向和不合群，不逼迫自己必须成为别人眼中期待的模样，只做那个最想做的真实的自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是那个不善于交流和迎合的人，哪怕一群人聚在一起你都能自在地沉默和安静，不必考虑别人的感受而自得其乐。

有没有一种可能，让自己孤僻一会儿。

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但你是否能够在自己做主的时刻，坦然地做自己。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我认为，这是可选择的。

不笑，也是我的权利。

我选择保留和选择使用我的权利。

我选择保留我既可以为了生活苟且、但也可以为了自己选择不顺从的权利。

我希望我们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都能做一个自在如风的人。

不必告诉自己风最终该吹向何方。

但你应该有自己的方向和形状。

（本文作者：远近，文章来源：远近，ID：yuanjin0412）